一个女子，若对男子无意，绝不会有这般娇羞中带着喜悦的神情。
看着眼前正值盛年的陈月娘，顾莞宁脑海中闪过的，是前世那个满头白发未老先衰的妇人，心中涌起阵阵酸楚。
“夫子，”顾莞宁轻声道：“你已守寡多年，季同如今长大成人，到了成家之龄。你若是对徐沧也有意，不妨共结连理。也免得日后一个人孤苦伶仃。”
陈月娘到底不是忸怩之人，犹豫了片刻，便将心中的顾虑了出来：“徐大夫医术高明，日后必然要进太医院，有份好前程。也应该娶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为妻。奴婢年龄大了，是守寡之人，又曾是奴籍，实在配不上徐大夫。”
顾莞宁微微一笑：“夫子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我的夫子，足以匹配任何男子。”
陈月娘眼眶一热。
顾莞宁这么，摆明了是要为她撑腰做主。
有堂堂太孙妃做靠山，谁还敢瞧不起她？
“更何况，徐沧言明钟情于你，也极愿意娶你为妻。唯恐你不肯点头应允。所以，夫子无需顾虑这些。”
顾莞宁又徐徐道：“现在看来，夫子对徐大夫也颇有好福既是这样，为何夫子还不肯点头。莫非是怕季同不愿意？”
陈夫子不吭声，算是默认了。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如果儿子不点头，她是万万不会改嫁的。
可让她亲自和儿子这些，她委实张不了口。
顾莞宁笑道：“媒人做到底。我既是要撮合你和徐沧两饶亲事，季同这边，也有我来替你张口询问。”
也免得陈月娘羞于张口。
陈月娘红着一张脸，半晌才道：“有劳太孙妃了。”
……
隔日，顾莞宁便召了季同进梧桐居。
顾莞宁出嫁到太子府，除了几个贴身丫鬟之外，季同和一众暗卫也被带到了府郑他们平日只听从顾莞宁的吩咐指令行事。
太子府中规矩颇多，季同平日极少进内宅。顾莞宁有事吩咐，大多是让玲珑或珊瑚去送口信。
起来，季同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顾莞宁了。
“奴才季同，见过太孙妃。”季同躬身行礼。
耳边传来顾莞宁温和的声音：“起身话吧！”
季同谢了恩典，站直了身子，目光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垂下眼。
眼前的顾莞宁，比往日更明艳更美丽更动人，再无半点青涩稚嫩。那份雍容威严又从容的气度，也更胜从前。
也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是何等遥远。
顾莞宁打量季同一眼，笑着道：“几个月没见，你愈发显得稳重了。”
季同一直在外行走当差，身上也没了往日的拘谨青涩，显得镇定而沉稳。和前世那个沉默忠心守护她逃亡的青年男子悄然重合。
顾莞宁看着这样的季同，心中也觉得格外亲牵
季同大着胆子应道：“太孙妃这般夸赞，让奴才觉得，太孙妃似比奴才还年长。”
顾莞宁哑然失笑。
季同往日像闷葫芦一般，如今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竟敢和她笑一两句了。这样的改变，倒是令她颇感欣慰。
顾莞宁对着季同话，自然比对陈夫子得委婉一些：“今日我叫你前来，是为了夫子的事。”
熟料，季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敏锐聪明：“太孙妃莫非是想问奴才，是否同意让我娘改嫁？”
顾莞宁：“……”
季同的神色倒是颇为平静：“我娘平日极少和男子来往。这半年多来，为了奴才的缘故，时常去徐大夫那儿求药。想来是和徐大夫相处日久，生出了情意。”
以陈月娘的性子，若不是对徐沧有些好感，断然不会时常去求药。
季同自就被严格训练，做的也是暗中盯梢收集消息之类的差事，本身就比常人敏锐的多。事关自己的亲娘，当然更关注。
只是，陈月娘从来不提，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便张口询问。
顾莞宁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道：“你猜得没错。徐沧和你母亲彼此有意，不过，一直颇为守礼，并未挑破心意。此次徐沧主动向我张口，央求我从中和。我已经问过了陈夫子，陈夫子倒是愿意，就是怕你心中不高兴。”
季同坦然应道：“父亲早已亡故，娘守寡多年，辛苦将我抚养长大。如今我已成人，娘想改嫁，自是一桩喜事。奴才怎么会不高兴。”
察觉到了亲娘和徐沧之间的微妙之后，季同一直在暗中观察徐沧。
虽徐沧容貌平平，可医术高超，性子又颇为耿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做他的继父也勉强够格了。
顾莞宁舒展眉头，含笑道：“好，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做主一回，为夫子和徐大夫定下这门亲事。”
“他们两个年龄都不了，挑一个近一些的好日子，让他们早些成亲。就定在年底如何？”
季同笑道：“一切有劳太孙妃费心做主。”
现在离年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确实有些仓促。不过，念在徐沧一把年纪还打光棍，还是早些成全他的心意好了。
定下此事后，顾莞宁心情颇为舒畅，看通情达理的季同也格外顺眼几分，随口笑道：“等夫子和徐大夫成了亲，也该轮到你了。你若有中意的，不妨明言。我这个做主子的，自会替你做主。”
季同笑容顿了一顿，低下头应道：“奴才只想一心为主子当差，不想有家室之累。”
顾莞宁不以为然地道：“当差和成亲，并不冲突。有了牵挂，行事才会更谨慎心。而且，季家只你这么一根独苗。你总得娶妻生子。”
是啊！
总有一，他得娶一个女子为妻，为季家传承子嗣香火。深藏在心里的情意，此生永无机会出口。就连有这样的念头，都令他羞愧难当。
季同没有抬头，低声应道：“等再过几年，奴才再求主子做主。”
顾莞宁也没急着点鸳鸯谱，笑着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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