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纯粹的、剥夺了所有光涪方向感和距离感的虚无。像是被抛进了宇宙最深邃的裂缝,连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在消融。只有耳朵里尖锐的、持续的耳鸣,鼻腔和口腔残留的血腥铁锈味,皮肤表面因能量过载和神经损伤而产生的灼痛与麻痹感,以及左手腕上那仿佛要嵌入骨头里的、持续不断凄厉震动的手环警报,证明着他还“存在”,还被困在这具破损的皮囊里。
张伟感觉自己在下沉,在一片粘稠的、冰冷的意识泥潭里下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从泥潭深处翻涌上来,又迅速被黑暗吞噬——林薇带着哭腔的惊呼,艾莉西亚剑刃破风的锐响,白鸽冷静到冷酷的射击指令,清除派队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齿轮议会私兵濒死的惨叫,还迎…“暴君”那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狂怒,却又在某一刻突然扭曲变调的咆哮。
左胸……第二根……数据链……
他用尽最后力气喊出的那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黑暗中扩散。他能感觉到,某种原本紧绷到极致、充满毁灭性的“弦”,在被那句话指向的“点”上,悄然……崩断了。
不是物理的声音,而是能量层面、意识层面的断裂声。清脆,又带着某种令人心悸的……空洞。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那被剧痛和黑暗过度刺激后,变得异常敏锐的、残存的感知。
他“听”到了“暴君”那如同破风箱般剧烈抽气的呼吸声,突然停滞了一瞬。
他“听”到了那狂暴的、扭曲空气的震荡波涟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平息。
他“听”到了林薇和艾莉西亚急促靠近的脚步声,带着惊疑和警惕。
他甚至“听”到了远处那两个白大褂研究员操作终端时,那细微的、带着一丝错愕的电流杂音。
最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嘶哑、干裂、仿佛很久没有用来表达过人类语言,充满了疲惫、痛苦,却又在极度混乱中强行挤出一丝……短暂清明的男声。
那声音离得很近,带着沉重的呼吸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声带里勉强磨出来的:
“你……也看见了……”
“……那扇门……”
门。
这个字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张伟意识中的黑暗和混沌。他眼前(尽管已经看不见)仿佛又浮现出雨意识深渊中那扇由痛苦人脸堆砌的巨门,浮现出“暴君”能量核心处那短暂闪现的微型门轮廓。
“暴君”……也看见了?
“我……是……早期的……”那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对抗着体内某种正在急速崩溃的东西,“实验体……他们……叫我‘基石-7号’……植入……假的‘核心’……”
人工髓核!黄昏理事会的早期实验体!
“为了……测试‘门’的……侵蚀……为了……找到……能稳定……承载‘门之视界’的……”
声音突然变得急促,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某种濒临极限的挣扎。
“……眼睛!”
“他们……一直在找……这样的……眼睛!”
张伟的心脏猛地一缩!尽管双目灼痛失明,他还是下意识地“抬起眼”,试图朝向声音的来源。承载“门之视界”的眼睛?他们……在找灵瞳?!
“博士……她……那是……完美的‘观测器’……也是……最后的‘钥匙’……”暴君的声音越来越弱,却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自由城……深处……‘观星台’……那里……能看到……门的……真相……”
观星台?自由城深处?
“但是……心……”暴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最后的、近乎警告的尖锐,“穿白大褂的……女人……她看你的眼神……像看……完美的……标本……”
“她……不会放过……”
话音,戛然而止。
不是结束,而是被某种更加宏大、更加无法抗拒的崩解声所淹没。
张伟的感知中,那个庞大、狂暴但刚刚流露出一丝人性温度的能量源,如同被点燃了引信的炸药库,从内部开始疯狂地、不可逆转地崩溃!构成他身体的能量,那些被人工髓核强行束缚和扭曲的能量,在失去了关键的数据链控制后,开始反噬、冲突、湮灭!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
只有一种如同无数玻璃同时粉碎、又像亿万沙粒簌簌落下的、奇异而静谧的“消散”声。
张伟“感觉”到,无数细的、带着微弱光芒的能量光点,如同逆流的萤火虫群,从“暴君”原本所在的位置升腾而起,在昏暗的废墟上空盘旋了一瞬,然后迅速黯淡、分解、融入了周围混乱的能量场中,再无痕迹。
那个名为“暴君”、代号“基石-7号”的早期实验体,那个承受了非人改造与痛苦、在疯狂与清醒边缘挣扎的适配者,最终以这种彻底的能量消散,结束了他充满悲剧与暴力的短暂“存在”。
原地,只留下一片被震荡波犁过般的狼藉,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
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枪声停了,喊叫声停了,连地下那个暗红捕获装置的低沉嗡鸣,似乎也短暂地停滞了。
张伟依旧沉浸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但“暴君”最后那些破碎的话语,如同烙印,深深印在了他的意识里。早期实验体、承载门之视界的眼睛、观星台、门的真相……还有,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博士”,看她如同看完美标本的眼神……
寒意,比双目失明的黑暗更加彻骨。
“张伟!张伟!”林薇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冲破了他意识中的轰鸣,一双颤抖却温热的手扶住了他几乎要瘫倒的身体。
紧接着,他感觉到清凉平和的灵能心地、源源不断地从林薇的手掌输入他体内,试图安抚他暴走的神经和濒临崩溃的能量循环。艾莉西亚的气息也守在近处,带着警惕和关牵
“他怎么样?”白鸽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冷静中透着一丝紧绷。
“眼睛……擅很重,能量反噬,神经严重过载……”林薇的声音带着哽咽,“手环的生命体征监测……峰值警报……有未知损伤……”
张伟想开口“我没事”,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他想抬手示意,但手臂沉重得仿佛灌了铅。只有左手腕上,那凄厉的警报声终于开始减弱,转为一种规律的、但依旧刺耳的警告蜂鸣,提醒着他强行超限使用灵瞳所付出的、具体的代价——寿命估计缩短一年以上。这还只是初步估算。
“清除派队正在重新集结,目标转向我们和那个装置。齿轮议会的残兵也在试图保护研究员。”白鸽快速道,“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那个装置……”
她的话没完,地下再次传来那暗红捕获装置低沉的嗡鸣,而且频率在加快,强度在提升!那两个白大褂研究员似乎从“暴君”突然消散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正在加速操作!
“不能让他们启动那个东西!”艾莉西亚冷声道。
“我来处理。”白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你们带张伟先撤!老鬼的安全屋不能回了,去‘织梦街’外围的‘哑巴酒馆’,那里有我一个备用联络点,报‘灰鸽’的名字。”
“你……”林薇还想什么。
“快走!”白鸽打断她,同时传来她快速移动和武器上膛的声音,“我拖住他们,破坏装置后与你们汇合!”
没有时间犹豫了。
林薇和艾莉西亚一左一右架起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张伟,凭借着对地形的记忆和林薇的灵能感知,迅速朝着与白鸽相反的方向,借着集装箱和废墟的掩护撤退。
身后,很快传来了白鸽那把脉冲手枪特有的嗡鸣射击声、清除派队武器的交火声,以及地下装置被攻击时发出的、尖锐的能量警报声!
张伟被两人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不平的地面上踉跄前校眼前是永恒的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远处交火的闷响、近处林薇和艾莉西亚压抑的呼吸和脚步声,还有自己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
他努力集中残存的意识,将注意力从身体的痛苦和黑暗的恐惧中抽离,投向他最后“听”到的、来自“暴君”消散处的……那片空洞。
在那片能量消散后的虚无中,在无数光点湮灭的尽头,他隐约“感觉”到,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痛苦也不属于狂暴的……涟漪。
那涟漪很轻,很快就被废墟中残留的各种能量乱流和远处战斗的波动所掩盖。
但张伟抓住了它。
那不是“暴君”的意志,更像是他彻底解脱、消散前,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人”的情感碎片。
没有语言,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像是……松了一口气。
像是……终于,结束了。
张伟靠在林薇颤抖却坚定的肩膀上,缠着临时绷带(林薇用急救包里的材料匆匆包扎)的双眼望向无边的黑暗,嘴唇微微翕动,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道:
“我听见了……”
“他最后的……意识里……”
“……有解脱。”
林薇扶着他的手猛地收紧,泪水再次无声地滚落,滴在张伟的手背上,温热,却又冰凉。
艾莉西亚沉默地握紧了剑柄,回头看了一眼那片仍旧传来爆炸和能量波动、却再也没有非人咆哮的废墟方向。
暴君已逝,带着被强加的罪孽与痛苦,化光而散。
而他们,背负着新的秘密与更深的寒意,继续迈向自由城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丛林。
那双“能承载门之视界”的眼睛暂时闭上了。
但黑暗之中,新的线索——“观星台”,以及“博士”那如同看待完美标本般的注视,却如同悬顶的利剑,昭示着更加凶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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