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被卷入万象镜的刹那，谢尘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成了无数碎片，又在下一刻被强行糅合在一起。
眼前不再是观星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光怪陆离的混沌虚空。
无数模糊的景象、扭曲的声音、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感知。
有金戈铁马的战场嘶吼，有仙宫玉宇的辉煌盛景，有阴森魔域的诡谲低语，更有无数张陌生或熟悉的脸庞一闪而过……
这些是流淌于时空长河中的因果碎片，是万象镜从无尽命运之线中强行剥离出的信息洪流。
若非凌清玄以无上法力护持，加上净世魂灯牢牢守护灵台，谢尘的神魂恐怕在进入的瞬间就会被这庞大的信息撑爆、同化。
他谨记机子的告诫，紧守心神，不敢有丝毫松懈，努力在这混乱的洪流中，寻找着与自己、与谢家、与云溯光相关的线索。
忽然，一幅相对清晰的画面定格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熟悉的谢家山庄静谧安详。
然而，数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山庄，他们训练有素，手段狠辣，见人便杀，鲜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路。
谢尘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正在房中挑灯夜读，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也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远处山巅，冷漠地俯瞰着这场屠杀，那黑影的身上，散发着令人心季的幽冥气息！
是幽冥魔尊的部下！谢尘心中怒吼，神魂剧烈波动，恨不得冲入画面，将那些黑影碎尸万段！
“稳住心神！”凌清玄清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在他神魂深处响起，带着一股清凉的力量，抚平他激荡的情绪。
谢尘猛地惊醒，压下滔恨意，继续“看”去。 画面流转，切换到了一片荒芜的远古战场，煞气冲。
画面中心，是一位身穿玄黑色魔甲、面容笼罩在魔气症唯有一双猩红眼眸如同炼狱深渊的恐怖存在——幽冥魔尊！
他的对面，是白衣染血、手持清辉仙剑的凌清玄，以及……周身散发着纯净白光、容颜绝世、眼神却带着决绝的云溯光！
那赫然是千年前最终决战的一幕！ 只见幽冥魔尊施展出毁灭地的神通，凌清玄奋力抵挡，却似乎力有未逮。
关键时刻，云溯光回头深深看了凌清玄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爱恋，有不舍，更有一种义无反鼓决然。
然后，他毅然燃烧了净世灵体的本源，化作一道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璀璨光柱，冲而起，与幽冥魔尊的毁灭魔光撞击在一起！
地失色，日月无光！
最终，魔光被净化，幽冥魔尊被重创封印，而云溯光的身影，却在白光中寸寸消散，只留下一盏微弱的魂灯，被凌清玄拼死抢回……
看到这熟悉又刺痛灵魂的一幕，谢尘（云溯光）的残魂剧烈震颤，无尽的悲伤、不甘和怨恨涌上心头。
而凌清玄护持着他的那股力量，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画面再次切换，变得支离破碎。谢尘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似乎是一个隐秘的祭坛，几个身披斗篷的身影正在举行某种邪恶的仪式，祭坛中央悬浮着一缕与幽冥魔尊同源的气息……
又似乎是在某个仙气缥缈的秘境，几个气息强大的仙人在密谋着什么，话语中隐约提到“净世灵体”、“变数”、“必须清除”……
这些片段太过破碎，信息量却大得惊人！似乎暗示着，当年的阴谋，并不仅仅是魔族一方，可能还牵扯到仙界内部的势力！
就在谢尘试图看清那些仙人面容时，万象镜的负荷似乎达到了极限，混沌虚空开始剧烈震荡，所有画面如同镜花水月般破碎、消失。
“噗！” 机子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万象镜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他踉跄后退，骇然道：“不行了！因果反噬太强！再照下去，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要搭进去！”
凌清玄袖袍一卷，将万象镜的余波压下，同时将谢尘的神识从混沌虚空中拉回。
谢尘猛地睁开双眼，脸色同样苍白如纸，神魂传来阵阵虚弱感，方才的经历如同噩梦。
但他顾不得调息，急切地看向凌清玄和机子：“刚才那些画面……仙界也有人参与？”
机子擦拭着嘴角鲜血，心有余悸地看了凌清玄一眼，又看向谢尘，摇头叹道：“子，因果岂是那么容易窥尽的？万象镜所显，亦真亦幻，可能是过去，可能是未来，也可能只是某种可能性。
更何况涉及那等存在，机早已被蒙蔽扰乱。能看到这些，已是极限，莫要深究，否则必遭谴！”
凌清玄沉默片刻，对机子道：“有劳。”
机子摆了摆手，收起万象镜和凌清玄付出的代价，深深看了谢尘一眼：“子，你好自为之。你这命格……唉，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也。”
完，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观星台上。 台上只剩下凌清玄和谢尘两人。 夜风吹拂，带着寒意。
谢尘消化着刚才看到的因果碎片，心乱如麻。谢家灭门果然是幽冥魔尊旧部所为，原因很可能就是寻找转世的净世灵体。
而千年前的阴谋，似乎比想象中更复杂，可能牵扯到仙魔两道！
“现在，你明白了？”凌清玄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依旧平澹，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谢尘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白衣仙尊，声音沙哑：“明白什么？明白我的仇人势力有多庞大？明白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活在你编织的真相里？”
凌清玄与他对视，月光下，他的眼眸深邃如渊：“本尊若早告知你全部，以你当初的心性，除了徒然送死，还能如何？谢尘，仇恨需要力量来支撑。在你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地逼我，引导我，让我按照你设定的路线走？谢尘冷笑。
“这是最快，也是唯一能让你活下去，并最终复仇的路。”
凌清玄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本尊合作，借助仙宫之力，是你目前最好的选择。”
谢尘沉默了。他恨凌清玄的算计和掌控，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是事实。
仅凭他自己，想要对抗可能涉及幽冥魔尊乃至仙界隐秘势力的仇敌，无异于痴人梦。
凌清玄虽然目的不纯，但至少目前，他们的目标暂时一致——对抗那些敌人。
而且，万象镜中看到的云溯光献祭的那一幕，依旧像一根刺，扎在他和凌清玄之间。
那份千年都无法化解的痛与憾，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到了极点。
“我需要时间。”谢尘最终疲惫地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我需要时间消化今看到的一切，也需要时间……变得更强。”
他没有再激烈地反抗，但也没有完全屈服。这是一种暂时的、脆弱的妥协。
凌清玄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疲惫和挣扎，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只是澹澹道：“可以。观星台灵气充沛，你可在戴息三日，稳固神魂。三日后，本尊有事吩咐你去办。”
完，他转身，白衣身影融入清冷的月光中，消失在台顶。 谢尘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观星台上，仰望星空。
万千星辰冰冷地闪烁着，如同凌清玄那双看透一洽却唯独看不透自己内心的眼睛。
因果的碎片已然窥见，前路的迷雾却似乎更加浓重。
而他与凌清玄之间，这场极致拉扯的灯影迷局，还远未到终局。
（第二百四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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