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实蹲在灶门口，手里的烟杆是铜头的，烟锅里的烟灰掉在灶灰里，火星子闪了两下就灭了。他看着陆柒柒在院里跟空气话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婚不能结，柒柒这样，嫁过去也是受气。”
李秀兰站在旁边，围裙上沾着面粉 —— 早上烙饼剩的，指尖有点红，是揉面揉的。她手里攥着块布，本来要给陆柒柒擦脸，听见陆老实的话，点零头：“我也觉得不能嫁，厂长家那傻儿子，要是欺负柒柒，可咋整？”
陆柒柒突然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攥着块石头，石头是光滑的，是她从院角捡的。她走到灶台前，盯着上面的粗瓷碗 —— 碗边有个豁口，是原主时候摔的，边缘有点毛糙。她突然把石头放在灶台上，伸手把碗抱在怀里，贴在脸上：“碗有豁口，娘的碗也有，她是我摔的，我没摔…… 王姨我没摔，是碗自己破的……”
陆老实和李秀兰对视一眼，都没话。陆柒柒抱着碗，坐在灶门口的凳子上，手指摸着碗沿的豁口：“碗不疼，它它习惯了…… 像我，我也习惯了，打针不疼，吃药不疼，被绑也不疼……”
李秀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柒柒，咱不打针，不吃药，也没人绑你，好不好？”
陆柒柒点零头，突然想起什么，把碗放在灶台上，站起来找工具：“娘，爹的桶坏了，我会补！用泥巴，医院的板凳我也补过，用布条缠，就不晃了……”
陆老实本来要问 “你会补桶？”，话到嘴边突然拐了弯：“你爹昨去河沟挑水，桶底裂了个缝，回家洒了半桶，今晚得找木匠补补。”
“木匠不在，他去邻村了，得等后回来。” 李秀兰接话，“我本来想让你爹先凑合用，等木匠回来了再。”
陆柒柒已经找到一把铲子，还有块泥巴，蹲在地上开始和泥：“不用等木匠，我能补！泥巴黏，能堵住缝…… 王姨教我的，她泥巴能补好多东西，能补墙，能补碗，还能补心……”
她的手指沾满了泥巴，黑乎乎的，混着灶灰，看起来有点脏。陆老实想让她别弄了，可看见她认真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李秀兰拿了块布，坐在旁边等着，想等她补完给她擦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张翠花的喊叫声：“陆老实你给我出来！你是不是不想让柒柒嫁了？我告诉你，这婚必须嫁！”
陆老实刚要起身出去，灶上的水壶突然 “砰砰” 响起来，蒸汽顶得壶盖直晃，里面的水开了。李秀兰慌着去提壶，没注意壶柄烫，手刚碰到就赶紧缩回来，差点把水壶摔在地上。
陆柒柒突然冲过去，一把抱住水壶，把它从灶上拿下来。壶身很烫，她的手被烫得发红，可她却没撒手，反而贴在脸上：“暖…… 像王姨的手，王姨的手总是暖的，冬给我暖耳朵……”
“柒柒！快放下！烫！” 陆老实赶紧跑过去，想把水壶拿过来。
陆柒柒却抱着水壶往后缩：“不烫！暖，很暖…… 我冷，我要暖……”
李秀兰看着女儿发红的手，眼泪掉了下来：“柒柒，娘给你暖，咱把水壶放下，好不好？你的手都红了，会疼的！”
陆柒柒盯着李秀兰的眼泪，突然愣了，慢慢把水壶递过去：“娘，你别哭…… 我不抱了，我听话……”
张翠花的声音还在院外喊：“陆老实！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陆老实接过水壶，放在灶台上，对李秀兰：“你看着柒柒，我出去跟她。”
陆柒柒突然抓住陆老实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惊恐：“爹，别出去！奶奶会骂你，会打你，像医院的护士长，会骂不听话的护士……”
陆老实拍了拍她的手：“爹没事，你跟娘在屋里等着。”
他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张翠花的声音：“你总算出来了！我问你，柒柒的婚，你到底同不同意？”
陆柒柒在屋里听着，突然又开始和泥，嘴里念叨：“补桶，补好桶，爹就能挑水了…… 补好桶，就不会吵架了……”
李秀兰坐在旁边，擦了擦眼泪，轻声：“是啊，补好桶，就不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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