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笙推开家门时，腕表指针已划过凌晨两点。
玄关感应灯在头顶亮起的瞬间，他抬手遮了遮刺目的光线，指尖在墙面上拖出细长的阴影。
赵云笙扯松领带，智能系统自动调亮灯光，落地窗倒映着一张西装革履的面孔。
他赤脚踩过地暖烘烤的橡木地板，观景走廊外的城市灯火在29层高空凝成虚幻的星海。
夜色已深，手机在静默中骤然震动，贴着大理石材质的吧台发出蜂鸣。
当“叶靖川”三个字在屏幕上炸开时，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犹豫了片刻。
理智告诉他该直接挂断，但内心深处那份不舍与愧疚，让他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
“你会等我......”少年带着水汽的呜咽撞碎寂静，赵云笙突然踉跄着扶住吧台边缘，“赵云笙……”一声绝望的呼喊，二十八岁建筑才的面具正在龟裂。
“你过喜欢我的，你会等我毕业，毕业后我们就在一起……你的这些，难道都不算数了吗？”质问如同泣血的控诉。
赵云笙沉默，手中的打火机“咔嚓”一声，火苗跳跃，点燃了一根烟。
他缓缓踱步至观景走廊，凝视着远方那模糊的地平线。他深吸一口烟，心中那份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然而，当他开口时，声音却异常平静：“靖川，面对这样的现实，我又能选择什么呢？”
电话那头的人哭出了声，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绝望都倾泻而出：
“我不管！你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你都没有努力争取过，又怎会知道不可能？我会一直等你，无论多久。”
“靖川。”他听见自己声音里结着冰碴，喉间尼古丁的苦涩漫上来，“令尊允许这通电话，是不是明我们连诀别都要在监控下完成？”
“我可以放弃继承权！”近乎凄厉的喊叫刺破电流声，“我们逃到冰岛去，你不是想去赫伦瀑布......”
赵云笙突然失笑起来，此刻正被困在深宅大院的人要逃。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叶靖川无视他的沉默，声音中带着哭腔的坚定，“只要我们不放弃，父亲最终会拗不过我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靖川……”赵云笙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我承认，我喜欢你。很喜欢。”他停顿，每个字都重若千钧，“但我身后，还有需要我支撑的父母，需要我照拂的弟弟妹妹，还有这份我倾尽所有心血，才从泥潭里一点点拖出来的‘盛世’。如果只是寻常家庭的反对，我赵云笙拼上一切也会为你争到底！”
“但我不是莽夫。你我都清楚，你父亲有足够的手段让我万劫不复……就当我是自私吧，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等你，我们……分手吧。”
“不！赵云笙！我不分！我绝不分手！！”叶靖川的哭喊几乎要撕裂话筒。
然而，一个冰冷、威严、不容置喙的声音，如利刃般切断了所有声嘶力竭：
“够了，靖川。”那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等你哪能像他一样，学会权衡利弊，看清现实，擦干你那不值钱的眼泪再来找我。现在，收起你无谓的胡闹。”
随着“嘟”的一声，电话被强行挂断，留下赵云笙一人，在寂静的夜色中沉默。
他将手中的烟蒂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转身走向吧台，水晶醒酒器映出他痉挛的指节，琥珀色酒液注入酒杯。
随后，他步入书房，书房智能系统自动切换至工作模式，遮光帘吞噬最后一丝月光。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4K显示屏冷光里，东城地质公园改造方案的三维模型正缓缓旋转……
这两年，他顶着“总工程师”、“技术合伙人”的头衔。身兼数职，是盛世的决策核心，亦是救火队长。
从重大项目拍板，到公益项目竞标，乃至政府平台招标信息的蛛网，都需要他一一梳理。
尽管他已经很少亲自画图，但作为公司的灵魂，每一个细节的讨论、修改、推翻、重来，都需要他燃烧自己。
无数个无眠的夜，图纸上堆积如山的修改意见，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心力。
“没有他，公司得散……”
这句在盛世内部广为流传的评语，是对他不可或缺地位最残酷的注解。
而另一句“建筑界神颜……”，则是将他钉在才华与皮相双重祭坛上的赞誉。
赵云笙曾无数次在辗转反侧的深夜里，任由卸下重担的念头如潮水般涌来，“把公司解散吧，一了百了。”
但将盛世推入解体的漩涡何其容易，只需一纸文书便能斩断所有牵绊，可这柄双刃剑悬在头顶时，他总在最后关头攥紧那根维系希望的绳索——
多年商海沉浮，当“甲级资质”成为行业准入的铜墙铁壁，乙级的盛世硬是在夹缝中挣得了一席之地。
“赵云笙”三个字在行业内掷地有声，光环之下，唯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份合同背后浸透的血汗与妥协。
那些被咖啡渍染黄的图纸报表，那些在混凝土搅拌声中流逝的年华，都化作午夜梦回时刺入骨髓的钝痛。
叶义康的威胁不是第一支冷箭，但绝对是离心脏最近的利龋
创业路上踩过的荆棘早已结成铠甲，可这次，他分明听见命运齿轮转动时发出的、令人战栗的硝烟声。
凌晨三点的寂静，赵云笙的拇指悬在联系人删除键上凝成雕塑。
聊对话框里，那些被折叠的时光突然舒展——重逢那夜躁动的对话气泡仍在跳动，字句间蒸腾的荷尔蒙几乎要灼穿钢化膜。
往上划动的手指突然战栗，叶靖川身着月光白透视装的剪影撞进眼帘，而紧接其后的，是自己在浴室水雾氤氲里抒发后那具泛着珍珠光泽的躯体。
那些私密影像此刻化作带电的荆棘，在视网膜上烙下带泪的伤痕。
威士忌在喉间烧灼出苦涩的味道，他仰头饮尽最后一口琥珀色的液体，将11个数字连同七百个昼夜的情愫，一同推入忘川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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