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眼睛里都快冒出星星了。
有的，是纯粹的好奇，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打听着具体情况。
当然，也有的，是满脸的不服气。
一个从平阳县来的，姓饶的年轻医生，远远地站着，撇了撇嘴。
“切，”他声对同伴嘀咕，“这种事，多半是吹出来的。”
“没准就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
“把京城专家都得那么不堪，不就是为了抬高他自己吗？”
他这话声音不大，可偏巧，就被旁边那个市中心医院的年轻医生给听见了。
那医生猛地转过头，凌厉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直直地扎在饶医生的脸上。
“呵。”一声冷笑，从他鼻子里哼了出来。
饶医生被他看得心里一毛：“你看什么？”
那医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
“咱们当医生的，是能靠吹出来的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手术台上，靠的是你手里的刀，不是你嘴里的皮！”
“没那金刚钻，谁敢揽这瓷器活？出了事，那是要掉脑袋的！”
饶医生被这几句话，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几句，可迎着对方那笃定的眼神，却一个字都不出来。
他心里，还是不服，但嘴上，却不敢再吭声了。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市中心医院的袁院长，笑吟吟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好了好了！”
“大家这是干什么？别把咱们支援大西北的英雄给吓跑了！”
他拍了拍离他最近的一个医生的肩膀：“都别围着了，赶紧的，去食堂吃饭！”
“填饱肚子，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袁院长指了指远处：“等会儿还有两个县的同志要到，人一齐，咱们就得去火车站了！”
话是这么，可围着的人，哪儿肯就这么散了？
这可是跟大神学习的绝佳机会！
“袁院长，我们就是想跟秦医生多请教请教。”
“是啊是啊，机会难得！”
人群不但没散，反而簇拥着秦东扬，浩浩荡荡地就往食堂的方向移动。
去食堂的路上，那些市里的医生们，一个个问题跟连珠炮似的。
“秦医生，您那个缝合技术……”
“秦医生，那种情况下，您是怎么判断血栓位置的？”
秦东扬被围在中间，走都走不快，只能一边走，一边耐心地回答着。
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来了。
蓝露露默默地跟在人群后方。
她看着被簇拥在最中间的秦东扬，心里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个人，曾经离她那么近。
现在，却隔着一层又一层的人墙，那么远。
她觉得，自己和那个人，仿佛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个，在万众瞩目的光环里。
一个，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队伍的最后面，吴瀚烨的一张脸，比锅底还要黑。
嫉妒，像一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
他死死地盯着秦东扬的背影，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他的医术，难道就比秦东扬差吗？
当初郭老爷子那台手术，他要是再坚持一下，要是敢把那份责任扛下来……
现在被众人围着，享受这无上荣耀的，就该是他吴瀚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蓝露露耳边响起。
“蓝医生。”
一个刚分来不久的年轻护士，凑到了她身边，声开口“
“当初……我们科里的人都以为，您跟秦医生能成呢。”
这话得心翼翼，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了蓝露露心上。
那护士没察觉，还在继续：“没想到……”
“李！”
旁边一个年长的护士，猛地扯了她一把，使了个眼色：“没事儿这些干嘛呢！”
那个叫李的护士，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错了话，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我……我就是随口一，没别的意思。”
蓝露露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点，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什么呢，我跟秦医生是很好的朋友，”她顿了顿，感觉喉咙有些发紧，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探的沙哑，“再了，秦医生和虞老师，郎才女貌，生一对，般配得很。”
年长的护士看着她这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蓝医生你这么年轻漂亮，业务能力又强，以后肯定能找个更优秀的男同志。”
蓝露露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僵硬得像用尺子画出来的：“借您吉言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食堂。
饭材香气，丝毫没能冲散这股狂热的学术氛围。
等到了食堂，那阵仗就更夸张了。
不少医生打了饭，连自己的座位都不回，端着饭盒就往秦东扬那边挤。
那一桌，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也顾不上吃饭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热烈地讨论着各种医学上的难题。
秦东扬一边快速地扒拉着几口饭，一边沉稳作答，条理清晰。
“对于这种复杂性的血栓，我认为预防的关键在于术前评估，不能只看影像……”
“至于微创缝合的角度，我个人倾向于采用30度斜角进针，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组织撕裂……”
他提出的好几个关于术后感染预防和缝合技巧的新见解，让在场不少资历深厚的主治医生，都听得眼前一亮。
“原来还能这样处理！”一个市三院的主任医师忍不住拍了下大腿，“高！实在是高啊！”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如果之前，大家对秦东扬还只是基于“奇迹手术”传闻的敬畏和好奇。
那么现在，就是彻底的心服口服。
是对技术权威，发自内心的绝对追捧！
那股学术的狂热，直到清河县下属另外两个县的医疗队姗姗来迟，才算稍微降零温。
人，更多了。
食堂里更显拥挤。
大家也顾不上再深入探讨，胡乱扒拉完碗里最后几口饭，便在卫生局梁主任的催促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火车站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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