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凌虚之乐，实乃生平未有之畅快！”
幕之下，秦皇嬴政、王翦、李斯等文武重臣，连同相里季一干诸子百家博士，皆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谁曾料想，太子扶苏之才竟已达如此惊世骇俗之境？前脚才耗月余光阴，研创出可凭人力升空的三角翼；转眼又仅用一月，便在此基础上推陈出新，发明出更为精妙的“飞伞”。
此物非但更易掌控，且起降安稳、操作简易，不论对体魄要求，还是实际应用而言，皆远胜旧法。
唯有一点略逊——飞行之速不及三角翼迅疾。
可这，真算得上缺点吗？
不！恰恰相反，这反而是众人求之不得的好处！
飞得太快，反倒令权战心惊；慢些前行，反而能定下心神，细细品味浮游苍穹之福
于他们而言，所求本就不在快慢，而在安然而上，平安而返。
只要能稳稳升空，安然落地，哪怕悬于际纹丝不动，也已足慰平生。
念及此处，立于诸将前列的王翦忍不住侧身，望向相里季等墨家子弟与公输钧等公输氏博士，急声问道：
“敢问诸位博士，能否依幕所示，复刻太子殿下所制之飞伞？”
正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幕中的“他”不仅即将组建飞锐士，甚至已然亲身试飞，尝过凌空之趣。
而他自己呢？别组建军旅，连离地三尺都没尝过滋味。
这如何忍得？
更何况年岁已高，哪日闭眼都不准。
若临终前仍未能亲历御风而行，岂非终生遗憾？
务必得催促墨家或公输家尽快仿制出来！
王翦话音未落，尉缭、李斯、蒙恬、太史令等人亦齐刷刷转身，目光灼灼投向那几位工匠学士，眼中满是期待。
幕上的“他们”都已飞过了，幕下的他们，怎能还被困于尘土之间？
无论是墨家也好，公输家也罢，谁先造出来都行，只求速速成器——我们，也要飞上去！
其余诸子百家博士亦无不屏息凝神，紧盯相里季与公输钧等人，生怕错过一字回应。
毕竟相较之下，三角翼终究凶险万分。
得直白些，便是以性命相搏。
虽因心中对飞的渴望压过了对死亡的畏惧，才勉强鼓起勇气尝试，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甘愿冒此大险。
此前无奈，只因别无他法。
如今既有了更稳妥之选，只要神志清明者，又怎会舍安稳而取凶危？
纵是闭眼随手一指，也会毫不犹豫点向飞伞。
听得王翦发问，再度成为众人焦点的相里季这才从幕景象中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难掩激动地看向王翦，朗声道：
“尽可放心！飞伞构造虽繁，却无甚玄奥，费些工夫便可制成，不成问题！”
“飞伞一旦造出来，只要反复试验个几次，基本上就能复刻出那幕上展示的、能真正腾空飞行的飞伞了！”
一旁的公输钧也频频点头，难掩激动地接口道：
“只需半个月左右，我们就能把飞伞的雏形捣鼓出来。”
“再花上几实地试用调整，顶多一个月，必定能做出和太子扶苏在幕上演示的一模一样、真正可用的飞伞！”
他们全程目睹了整个制作流程，可以是一看即懂，当场就掌握了其中的关键技法。
而在他们看来，整套工艺中真正棘手的部分，其实只有一点——
那就是飞伞翼中央那层气囊的密封问题。
既要确保边缘严实不漏气，又要将内部划分为多个独立气室，还得合理设置通气孔与进气口。
唯有如此，才能让伞翼在飞行时大量吸入空气，迅速撑开结构，实现动态定型；
同时又能锁住内部气流，维持空中浮力，提供持续升力。
不过这一点，他们心里已有应对之策。
听到相里季与公输钧如此笃定的回答，无论是王翦，还是在场的文武大臣，乃至诸子百家的博士们，脸上都不由浮现出欣慰的笑容。
不错，墨家与公输家果然靠得住！
看来不久之后，他们也能乘着飞伞直上云霄，不再是梦了。
想到此处，众官员、学者纷纷开口称赞：
“真不愧是墨家！这构造繁复、一看就极难打造的飞伞，竟能半月内便有望成形，简直是当代墨圣再临啊！”
“公输一门的手艺，当世无双，令人折服！”
“论巧工妙技，下谁能出墨家与公输家之右？”
“若匠道巅峰，我唯首推墨、公二家！”
……
尽管相里季等墨家博士，以及公输钧为首的公输家学人，都心知肚明，这些赞誉多半是出于众人渴望早日用上飞伞而刻意奉常
但哪怕只是场面话，这也意味着他们的技艺被公开认可——这份荣耀，足以令两家引以为傲。
想到这里，相里季与公输钧不约而同地斜眼瞥了对方一眼，随即冷哼一声，各自扭头别过。
心中却几乎同步泛起一个念头：
“哼，可惜……竟要与墨家\/公输家共享这份青云之功。”
“若能由我一家独揽此技，光耀千秋，岂不更妙？”
然而他们都清楚，眼下这愿望并不可校
虽然两家彼此不服，技术上也互有替代之力，可人力终究有限。
如今秦国工匠稀缺，除非哪一家能培养出足够人手，全面接手另一方的职责，否则谁也无法将对手彻底排挤出局。
在人才尚未充足之前，墨家与公输家恐怕还得这般互相嫌弃却又不得不携手共事下去。
各自腹诽了几句对方的不足后，二人又重新回想起太子扶苏方才在幕中所讲解的飞原理。
据太子所言：气流掠过伞面上方凸面时，路径较长，流速加快，压力随之降低；
而下方凹面气流路径短，速度慢，压力反而更高。
这一压差，便形成了向上的托举之力。
正是这上下表面的压力差，构成了整体升力，推动飞伞前行，并使其翱翔于际。
那么，为何会产生这样的现象？
是否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达成同样的升空效果？
而太子所设计的这款飞伞，是否仍有优化空间？还能不能再轻一些？再稳一些？再远一些？
若是他们能寻得其他升空之法，并将这些方法加以提炼、归类、系统化整理，
那或许有朝一日，墨家与公输家便能在诸子百家中另辟蹊径，自成一脉，号为“腾空之学”。
到那时，他们也可被尊称为“腾空之士”！
这对墨门与公输门下的弟子而言，无疑极具诱惑。
别这两家了，便是其余百家学派中，此刻也不知有多少学者已悄然动心，欲抢在众人之前创立这“腾空之学”的流派。
毕竟，谁若率先立此一家，将来便可成为开宗立派的祖师，甚至凭簇位与诸子比肩而立。
这几乎是下读书人、各家博士在学术追求上的至高理想之一。
然而，尽管众多学者都怀揣着自立门户的念头，
但这条路绝非一句轻飘飘的宣言就能走通——你不能站在高台上喊一声：“今日起，我开创腾空之学！”别人就真认你是宗师。
你必须实实在在地飞上高空，安然返回地面，并能清晰阐述飞行的原理、步骤与关键要领；
更要紧的是，旁人依照你所总结的方法，也能成功升空并安全落地。
唯有如此，诸子百家才会真正承认你为这一学的奠基者，尊你为“腾空之士”！
因此，谁能率先构建出一套完整、可复制的升空理论体系，谁才有望真正执掌这一新学派的牛耳。
……
与此同时，王翦听罢墨家与公输家的明确回应，轻轻点头，随即转身面向始皇帝嬴政，躬身行礼道：
“正如幕所示，‘臣’之所言，飞锐士虽暂难用于正面交锋，然若作奇袭之用，实有出奇制胜之效。”
“臣请陛下恩准，组建一支飞锐士奇兵，以应突发之变！”
秦始皇闻之，微微颔首，沉声应允：
“准奏。
便依幕所示，由武成侯主理，筹建千人飞锐士。”
“待其训练有成，朕亲验成效，再定是否扩编。”
王翦当即肃然领命：
“臣，领旨！”
旋即他又进言道：
“腾空之技既已现世，民间必有人争相模仿。
若无法令约束，恐酿祸乱。”
“臣恳请陛下明令：严禁百姓使用腾空之术进入各郡县、城池百丈范围之内！”
“凡有违者，一经发现，守军立即以床弩射杀，格杀勿论！”
“此外，防备居心叵测之人借腾空之法逼近咸阳，威胁圣驾，”
“眼下咸阳城防及宫禁卫戍所需兵器亦当调整，须增配更多床弩，严防三角翼、浮伞之类器械靠近都城或皇宫。”
嬴政听罢，面色凝重，缓缓点头，转而看向李斯下令道：
“幕之后，传诏下：凡民间擅用腾空之术接近城池者，一律处死，绝不宽贷！”
李斯拱手凛然应道：
“臣，遵旨！”
随后，嬴政目光回落在王翦身上，语气稍缓却仍含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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