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月，深圳的冬异常寒冷，一场罕见的寒潮席卷而来，气温骤降至零下五度，北风呼啸着掠过城市上空，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合资工厂新建的焊接车间里，冷风如刀，从门窗的缝隙中拼命地往里钻，与焊接电弧产生的热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后的刺鼻气味和焊条熔化的焦糊味。工人们裹紧了厚重的棉衣，仍能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寒意，手指在操作按钮上冻得有些僵硬。
齐铁军站在车间里，紧盯着刚刚下线的车身骨架，那银白色的金属骨架在冷光灯下泛着微弱的光泽，他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眼神中充满了凝重。“焊缝强度又不够！”质检科长老王指着拉力试验机上的数据，焦急地道，声音因寒冷而有些沙哑，“焊接强度只有标准的80%，这样的车开上路，肯定会出大问题！万一发生事故，我们谁也担待不起！”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敲打着试验报告，纸张发出“啪啪”的脆响。
就在这时，刚从哈尔滨焊接研究所进修回来的陆文婷，裹着厚厚的棉衣，像一阵风一样冲进了车间。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眼镜片上蒙了一层薄雾，她顾不上寒冷，迅速走到车身骨架前，仔细检查起焊缝来。她的手指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却依然能感受到焊缝处粗糙的触感，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又用随身携带的放大镜凑近观察，眉头微微蹙起。
陆文婷拿起金相试样，在显微镜下仔细观察。不一会儿，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气太冷，焊条预热温度不够，导致熔深不足，这才使得焊缝强度不达标。”她指着显微镜下的图像，上面的晶粒结构显得松散而不均匀，“你看这里，晶粒粗大，结合力自然就差了。必须提高预热温度，或者调整焊接参数。”她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专业技术人员特有的严谨。
正当大家讨论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时，赵红英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的腿上裹着厚厚的棉裤，显得格外臃肿，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咔哒”一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脚步声在寂静的车间里格外清晰。她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广州客车厂催着交货呢，这批公交车月底必须上线运营，不能再拖了！”赵红英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急促，“客户那边打电话来问进度，这要是再出问题，我们厂的信誉就全完了！”她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仿佛在强调事情的紧迫性。
沈雪梅提着医疗箱跟在后面，呼出的白气在寒冷中格外明显，像一团团转瞬即逝的雾，在她面前凝结成细的冰晶：你的腿最怕受寒，这种气不该出来。她轻轻拍了拍齐铁军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关牵问题的严重性超出预期。新接的公交车车身订单要求采用高强度焊接工艺，对焊缝质量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但深圳罕见的低温气让现有设备难以达到工艺要求，焊接时金属冷却过快，极易产生裂纹和气孔。必须改造预热系统。齐铁军呵着白气，声音因寒冷而略显沙哑，他紧了紧身上的棉大衣：周工，你们设备科立即研究方案，这关系到整个订单的成败。设备科长老周搓着冻僵的手，指关节泛着红，进口的自动预热装置要等四个月，自制的又怕控温不准，温度太高会烧坏部件，太低又达不到效果......陆文婷想起在哈尔滨客车厂实习时看到的经验，当时车间里也是用特殊方法应对严寒：或许可以借鉴机车车辆厂的做法，用远红外加热配合精密温控系统，这样既能快速升温，又能精准控制温度。这个建议在技术讨论会上引发争议。老焊工们认为新工艺太复杂，操作起来不顺手，而且担心增加故障率；年轻技术员则担心成本太高，会严重影响利润。先试点改造一条生产线。赵红英一锤定音，她目光坚定，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我们边改边学。深夜的车间里，改造工作紧张进校周工带着维修班安装加热装置，工具碰撞声、金属切割声此起彼伏；陆文婷调试温控参数，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她全神贯注；赵红英协调材料调配，电话一个接一个，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干劲。寒冷的车间里，工人们呼出的白气与焊接时冒出的青蓝色烟雾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朦胧的景象。试运行第一就出了问题。预热温度达标了，但焊条受潮，导致焊缝出现密集的气孔，像一个个的空洞。要加焊条烘干箱。陆文婷检查焊缝后得出结论，她拿起一块焊片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空气湿度大，焊条吸收水分了，必须烘干。她立刻拿出数据支持自己的观点。用恒温烘干柜。齐铁军想起在船舶厂见过的设备，那里的焊条管理非常严格，虽然要增加设备，但能保证焊条质量，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最困难的时刻出现在春节前夕。寒潮加剧，车间温度降到5度以下，焊工们的手冻得发僵，握不住焊枪。赵红英让人买来厚厚的棉手套，但厚厚的手套影响操作精度，焊缝成型不理想。三班倒，每班减至六时。沈雪梅提出建议，避免工人过度疲劳，身体是本钱。老焊工李师傅想出了土办法：在每个工位旁放置炭火盆，跳跃的火苗带来阵阵暖意，既保暖又不影响操作，但这个做法遭到安全科的反对，认为有火灾隐患。用热水循环保温。陆文婷改良方案，在操作台下铺设热水管，通过热量传导给操作台面，这样既安全又持久。正月十五，当第一批合格的车身下线时，拉力试验显示焊缝强度超出标准10%，远远超过了客户的要求。广州客车的验收员难以置信地反复检测，用游标卡尺测量焊缝宽度，用放大镜观察内部结构，最终竖起大拇指：这么冷的，能焊出这样的质量，了不起！但成功的背后是成本的攀升。保温系统使电耗增加40%，生产效率降低20%，订单交付时间也被迫延长。更严峻的是，全厂能胜任低温焊接的焊工不足十人，大部分工人需要重新培训。要建立冬季施工规范。齐铁军在总结会上，把这次的经验教训写下来，形成标准流程，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就能从容应对。深夜，陆文婷在整理数据时发现，焊接质量与空气湿度存在更复杂的关联，不仅湿度高低影响，湿度变化的速度也会影响焊缝质量。这个发现，为后续工艺研究指明了方向，让她对未来的改进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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