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内，唯一的声音是能量在导线中流动的嘶嘶声，以及维洛克自己的呼吸。
他抬起左手，放在实验台冰冷的黑石表面上。指第一节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白色，皮肤看起来干燥，失去弹性。他用一根钢针的针尖，轻轻刺向指尖端。
痛感微弱，像是隔着一层厚皮革。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沙漏，估算着神经信号传递的延迟时间。“零点五秒，”他低声，在记录板上刻下这个数字。
接着，他用卡尺测量灰色区域的边界。“比昨前进了零点三毫米。”
他把这些数据和之前的记录并排放在一起。一条清晰的曲线显现出来：灰色的蔓延速度基本恒定，每大约零点三毫米。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两个月，他的整个左手就会完全失去知觉。
这不是伤口，无法包扎。这不是毒素，无法中和，甚至无法通过切除病灶的肢体来终止蔓延的继续。这是规则层面的侵蚀，是物质从有序走向无序的必然过程。
在他的故乡，物理学家用一个词来描述这种趋势：熵增。万物终将归于混乱和死寂。而他体内的寂灭能量，将这个自然过程加速了千百倍。
“如果无法逆转过程，就改变环境。”他想起地球上控制核反应的方法，“用约束场控制它。”
他的第一个实验是构建能量屏障。他调动精神力，引导体内的寂灭能量，试图在左前臂的皮肤下编织一层致密的能量网。这个过程极其精细，他必须让能量均匀分布，不能有任何薄弱点。
三时后，屏障完成了。他能感觉到一层无形的能量膜包裹着手臂。但几乎同时，他就发现了问题——屏障内外的寂灭能量开始相互渗透。
同源的能量根本不会相互阻挡，所谓的屏障形同虚设。更糟的是，因为能量在局部聚集，手腕处的灰色反而加深了。
【实验一：同源能量屏障。结果：失败。加剧局部侵蚀速率15%。】他刻下记录，然后解散了那个徒劳的屏障。
第二个实验更冒险。他从实验室的能量源中引出一丝稳定的元素能量，将其压缩成发丝粗细。他要测试异种能量是否能干扰侵蚀过程。
当那丝蓝色能量接触到他指的灰色皮肤时，变故发生了。灰色的寂灭能量像苏醒的毒蛇般暴起，瞬间吞没了那丝元素能量。
剧烈的能量冲突在指尖端爆发，他感到一阵灼痛。查看时，发现指尖的灰色区域扩大了半毫米。
【实验二：引入异种能量。结果：失败。引发排异反应，侵蚀加速。】
他停下来，喝了一口奥莉薇娅给的镇静剂。液体带着月光草的清冽流过喉咙，抚平了精神上的疲惫。他注意到这药剂不是强行压制，而是在梳理他紊乱的能量流动。
“熵...”他盯着自己的手，“如果寂灭是熵增，那么抑制它就需要负熵...”
这个想法很疯狂。在自己的毁灭性能量内部，创造一个更强大的秩序结构？就像在洪水中心建造一个旋涡，让水流自我消耗？
他开始在思维核心中构建模型。这是一个三维的能量结构，需要七百三十个节点精确连接。他借鉴了卡米尔信中提到的那种“静滞”符文的理念，但不是让能量沉睡，而是要让它们自我循环、自我约束。
第一次建模，在第一百零二个节点处，能量流计算出现矛盾，结构崩溃。
第二次，他调整了节点间距，但在第三百个节点处发生了共振频率错误。
第三次，他引入了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拓扑关系，勉强完成建模，但计算显示这个结构只能维持零点三秒。
经过十七次迭代，他终于得到了一个理论上稳定的模型。他将其命名为“寂灭之核”。
现在要把理论变为现实。他需要从自己的寂灭能量中剥离出极微的一缕，按照模型进行编织。这要求的精神控制力达到了极限。
他闭上眼，全部意识沉入左指。找到能量流动的路径，截取百万分之一量的寂灭能量，开始塑形。第一个节点成型，第二个，第三个...
到第一百个节点时，他已经满头大汗。精神力像被抽水机不断抽取，意识开始模糊。他咬紧牙关继续。
第二百个节点，他的鼻子开始流血。视野边缘出现黑斑。
第三百个节点，构建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每个新节点的成型都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第四百个节点，他终于到达了极限。精神力近乎枯竭，新节点无法稳定，整个结构开始剧烈波动。他试图强行稳住，但就像试图用双手按住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不行了...”
在结构彻底崩溃的前一刻，他主动切断了能量供应。未完成的“寂灭之核”瞬间瓦解，残余的能量冲击让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撞在实验台上。
他喘着粗气，擦去鼻血。左指的灰色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刚才的努力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实验三：内部负熵结构（寂灭之核）。结果：彻底失败。原因：精神力强度不足以支撑结构稳定。预估需求：至少需要质变级的精神力（正式巫师级）。】
他盯着记录板上的最后一行字看了很久。质变级的精神力...正式巫师。
这不是技巧问题，不是知识问题，而是纯粹的力量层级差距。就像一个学生试图理解相对论，即使知道公式，大脑发育程度也不足以真正掌握。
他看向自己的左手。按照现在的侵蚀速度，等他晋升正式巫师，这只手早就彻底废了。
时间。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寂静的实验室里，只有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失败没有让他沮丧，反而让他的眼神更加冰冷。问题很清楚了：要么在左手彻底废掉前晋升正式巫师，要么找到另一种抑制侵蚀的方法。
他清理了实验台，将失败的记录归档。然后拿起奥莉薇娅给的镇静剂，这次他喝了整整三口。清凉的能量流过，修复着受损的精神。
在记录板的新一页，他刻下新的标题：
【项目：加速晋升方案】
【次级项目：替代性抑制措施】
熵增不可逆转，而通往正式巫师的道路，现在看来比想象中更加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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