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二师姐，你等等我！”
二师姐充耳不闻。
“师姐！”
好容易跟上了她！
居然想偷跑！
离人群越来越远，走上竹林径。
晚风似乎也识趣地放轻了脚步，只余下竹叶摩挲的沙沙细响。
周围已没有旁人，只有月光铺就的青石径。
二师姐摘下了鬼头面具，随手便递给了我。
我拿着师姐的面具，背在身后，故作轻松地看着上疏朗的星子。
银河如练。
“师姐。”
“……”
我悄悄垂下眸光。
瞥着二师姐。
月光如水，流淌在她精致的侧颜上。
长长的睫毛低垂，掩住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
师姐红唇微张，极其自然地、地打了个呵欠，眼角甚至沁出了一丝泪花。
色的确已经很晚。
她也的确是在装困……
“师姐，我赢了。”
“啊呜……！”
二师姐又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呵欠。
不能让她萌混过关！
我背着双手，提着面具，看着上的星星，悄悄靠近她。
不经意，肩膀便贴上了肩膀。
二师姐也没有躲。
脚下的青石板仿佛柔软了几分，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云里。
“师姐，我是第一届无神通综合格斗大赛的冠军。”
“……”
楼心月忽然停下脚步。
转身看着我。
我也下意识地转过头，然后……我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她的眼眸里。
只是一眼……
一眼我便感觉脸烫的厉害。而楼心月那张古井无波的冰块脸下面，就露出撩意的表情。
糟了，我一时的软弱，换来的是敌人步步紧逼！
“师姐对你好不好。”
她的语气异常平和。
这个语气，一听就没憋好屁！
她想赖账！
不行，不能放过她！
不然我买通沈鸢取得这个冠军的意义就少了一半！
可是……
我只是看着师姐的眼睛，师姐的眉毛，师姐的鼻子，师姐嘴唇……
就只是看着她，便升不起丝毫的抗拒的心思。
脸上那副由我精心勾勒，完全符合我自己审美的妆容，对我造成了实实在在的暴击伤害！
自作孽，不可活……
扛不住，根本扛不住……
“怎么不话。”
一双桃花眼，水波盈盈，灿若星辰。
看着看着。
我只觉口干舌燥，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
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将我往师姐面前推。
越来越近……
近的，已经能数清她的睫毛。
“师姐……想让我什么？”
“……！”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
她的身子有些僵。
她的呼吸也变得不自然。
是心跳声。
可是这心跳声太乱，也不知道是谁的。
一个跳完，另一个便跟着跳。
月色下，已能见到谷雨院里的桃花。
月色下，也能见到泛红的双眸。
眸子里，满满的，全是我的影子。
许久。
也并没有多久。
忽然，额头被轻轻一弹。
这一指打散了缠绵的空气，却没有打断悱恻的视线。
“满脑子邪念……”
“有么。”
“怎么没有，今晚你的眼睛一直很不老实。”
“哪里不老实？”
“很无耻。”
“哪里无耻？”
“懒得理你。”
二师姐没话，扭身往回走。
径上，有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偷笑。
“能免了我的么。”
“免谁都不会免了你的，死心吧。”
“我是对你哪里不好么？”
“师姐，你知道么，同样的招数不会对我生效两次。”
“呵，那你为什么闭眼……哎，心！睁开眼睛，好好走路！都撞竹子上了。”
师姐一把扯住我的胳膊，将我拉了回来，
“没事，竹子伤不了我。”
“但我心疼竹子！”
迈入月亮门。
一方的院落，满是桃花的香味。
谷雨院向来不是很大。
三间屋。
几株桃花，一方石桌，还有四只石凳。
师姐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抓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回去。
“好吧，谓玄门最……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很尴尬么？”
“我觉得很不错啊！”
“可我觉得很尴尬。”
“师姐，我有必要提醒你，这是为期一个月的称号，你要习惯！”
“谁的？！”
“沈鸢。”
“……”
二师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不会是和她串通好的吧！”
“怎么可能？我哪有这么厚的脸皮，想出来这么一个奖励？！”
“我觉得你的脸皮最厚。明等我下午睡醒，教你御剑。”
“好。”
“……”
“……”
楼心月终于认命了。
抬头看着我。
“谓玄门……最帅帅哥……能放我回去睡觉么？”
“我若不放呢？”
“那我就出去逛一个月。你保准找不到我。”
我觉得，楼心月绝对能干出来！
松手。
松手后，便是明。
作为赛事冠军，昨晚只是回收这个冠军一半的价值。还有另一半，等我去兑现！
所以，最先来到三师兄那个十日凌空的大暑院！
院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那十日虚影散发着灼饶光和热，将院墙都烤得微微发烫。
“三师兄！” 我拍着门板，声音洪亮，“你早上想吃什么？我今替师妹做值日！三师兄！别睡了！”
里面毫无动静。
“三师兄！快起床！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来练肌肉！”
依旧沉默。
“三师兄！你有本事打擂台，你有本事开门纳！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千呼万唤始出来。
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三师兄少虞那张黑得如同锅底的老脸露了出来。
我赶忙整了整衣领。
“咳咳！”
三师兄抹了一把脸。
“我……什么也不想吃！”
“三师兄啊，我原以为你是顶立地，言而有信的男子汉！怎么，事到临头，要做缩头乌龟么？！”
三师兄深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双目圆睁，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谓玄门最帅帅哥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心满意足！
我努力绷住脸，维持冠军的“矜持”，伸手用力拍了拍三师兄那硬邦邦的肩膀。
“行吧，你不吃饭就回去睡觉吧！我还得赶场呢！”
三师兄：“……”
我又来到了四师兄的“立秋院”。
立秋院的院子里，种着几株高大的梧桐。
风过时，几片早衰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径上。
一年四季都是秋木萧萧。
就像我不喜欢三师兄的院子，搞得那么热一样，我也不喜欢四师兄的院子。
这里太静，太凉，总让我觉得这个院子里的人，会有一突然消失。
像那些飘落的梧桐叶，无声无息，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越来越冷的院子。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四师兄，你早上吃什么啊！我今替师妹做值日。”
“我知道你在里面！”
“快出来！别装死！”
不多一会儿，四师兄扣着耳朵，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
“这不是我们谓玄门最帅帅哥嘛， 您这冠军起得也太早了吧！”
我：“……”
语气过于稀松平常，吊儿郎当，把我的成就感瞬间拉到了最低！
我还是喜欢看见二师姐，三师兄那种不情不愿，有些屈辱的模样！
“你二师姐醒了么？”
“还没有啊。昨玩的太晚了，她估计要下午才能起来。”
四师兄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凑过来，勾着我的肩膀道。
“三师兄那里你去了么？！”
“我能放过他！？”
四师兄咧着大嘴，露出一个大大坏笑。
“师兄再陪你去一次啊！”
我眯起眼睛。
四师兄也眯起了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了然！
他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
“你怎么骂人呢？！前面那四个字就够了啊！”
于是，我又和四师兄，转悠回了那个热浪滚滚的“大暑院”。
刚出立秋院没几步，就撞见几个早起打扫的机阁弟子。
真是好人！
居然还会做值日！
他们看到我，眼睛一亮，立刻站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齐声喊道：
“谓玄门最帅帅哥早！”
机阁弟子毕竟都爱玩。
所以……
我还没来得及扬起冠军的微笑，点头回应，身旁的四师兄一个箭步就抢到了我前面，笑容灿烂得如同初升的太阳，用力地挥着手，声音洪亮地替我回答。
“哎！你们也早啊！精神头不错！好好干！”
没走多远，又遇到两个捧着食盒匆匆走过的女弟子，她们看到我，脆生生地招呼。
“谓玄门最帅帅哥早上好！”
我嘴巴刚张开一个“早”的音节，四师兄如同瞬移般再次挡在我身前，风度翩翩地一拱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两位师妹早上好！食盒沉不沉？要不要师兄帮忙？”
“不用不用，谢谢师兄！”
我：“……”
我好像明白了。
而且，我还有种极为强烈的预感！
今，我可能甩不掉四师兄了！不，甚至未来一个月，四师兄都要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
他不要脸，蹭我的头衔！
四师兄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情，勾着我的肩膀。
“师弟，你看师兄我够意思吧？你是谓玄门最帅帅哥，金口玉牙，怎么能随便开口呢？这点儿迎来送往、嘘寒问暖的事儿，交给师兄我替你办了！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不损你半分威仪！你呀，就端着，保持神秘感！对，就这样，脸再绷紧点，显得更有范儿！”
我：“……”
他是把我当三师兄哄了啊！
好子，你等着！
“唉，师弟，你揉脸干什么？！”
“花粉过敏！”
终于再次来到了大暑院门口。
院门没关，三师兄正赤着上身，吭哧吭哧地举着一个巨大的石锁，古铜色的肌肉在十个太阳的光芒下贲张！
看到去而复返的我，以及跟在我身后的四师兄，他眉毛瞬间拧成了疙瘩。
“又来这里干嘛？！”
四师兄立刻清了清嗓子，“咳、咳！” 声音拔高，一步跨到我斜前方。
“三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对我不耐烦可以，我飞尘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但是！但是你怎么能对第一届无神通综合格斗赛事冠军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王随安无礼呢！”
呵！
呵呵！
以为自己嘴皮子利索，偷摸骂我，我听不见是吧！
完，四师兄一抖袖子，一个侧身，鞠躬伸手，将在他身后的我请出来。
“有请冠军闪亮登场！”
我冷冷的看着四师兄。
三师兄也同样冷冷的看着四师兄。
四师兄面露不愉，怒目而视：“三哥！玩不起是吧！你这顶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言而无信？！别让我们瞧不起你！”
三师兄阴沉着一张脸。
“谓玄门最帅帅哥……”
三师兄刚开口，四师兄一把将我推倒在地，站到我的位置接了三师兄这句话。
我躺在地上，看着空。心思都是空荡荡一片。什么也不想。
“哎呀，三师兄，太客气了！”
三师兄：“……”
我从地上站起来，用袖子掸璃裤腿。
“三师兄，你帮我打死四师兄，我的称号咱俩共用。你黑用，我白用。”
四师兄：“！！！”
三师兄双眼一亮，抢上一步，一把抓住眼见势头不妙转身欲走的四师兄！
“等会儿！不是，三哥，这子话跟放屁似的！你黑对谁用去啊！”
三师兄一把提起四师兄的领子，瓮声道：“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态度？哦，那师弟我孝敬你三十万灵石怎么样？”
“我要的不是钱，我要的就是一个态度！”
“哎，别往脸上打！态度的价格好商量啊！我还得去四门法司上班呢！你今不是参加面包大赛初赛么！唉哟，别打了！别打了！”
……
大雪院。
沈鸢就蹲在楚萤的床边。
把刚刚睁眼的楚萤吓了一大跳！
“哇啊！沈师叔？！”
“萤……你什么时候去看燕师侄啊。”
“啊？！”
楚萤不明所以。
就见沈鸢泪眼婆娑，那双弯弯的笑眼瞬间红了。
“萤……我想离家出走了……！”
“怎么了，沈师叔？别哭别哭！”
楚萤赶忙掀开被子，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伸手抹去沈鸢的眼泪。
沈鸢憋着嘴，委屈道：“我昨晚做梦，梦见随安逼二师姐叫他谓玄门最帅帅哥，二师姐恼羞成怒，揍我了！”
“呃……”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这次不一样！二师姐足足揍了我一个月，萤，你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么？我可以陪你去玩！我不要回这个伤心的地方！”
“我想回师门看看……”
“可是六如剑派好像门规挺严的，我进不去。”
“也是。”
“啊！萤，我带你去贺来城最大的书斋吧！里面有好多话本，我能在里面呆一整！你有喜欢看的话本么？！”
楚萤摇了摇头。
“我平时只练剑……”
沈鸢瞬间来了精神：“你陪我去书斋，我回来教你剑法！”
“谓玄门的剑法能随便教外人么？”
“你又不是外人。好啦，你快点穿衣服！过会儿被二师姐堵住，我就完蛋……”
沈鸢忽然眯起了眼睛。
“你为什么在磨墨。”
“师叔，我要是出去，总要告诉他一声。”
沈鸢幽幽的看着楚萤。
“萤啊，师叔现在就教你剑法。”
“啊？”
沈鸢已经提剑在手，双指一抹剑背。
霎时间剑意森森！
“萤，你知道么，对一个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全力以赴！我很尊重你，也希望你尊重我！咱们都全力以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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