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仿佛没有尽头，吞噬着光线与希望。身后金属怪物刮擦地面的噪音与尖锐嘶鸣如同死亡的潮汐，紧追不舍。周胖子在前方开路，手枪点射精准而致命，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一只怪物红光的熄灭或行动的迟滞，但更多的阴影正从两侧洞开的门户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填补着空缺。
李长乐紧随其后，右臂因持续握枪和奔跑而酸痛麻木，左臂的伤口每一次震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敢停下。他咬紧牙关，努力忽略身体的抗议，将大部分精力用于抵抗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疯狂的混乱低语，以及那股从回廊深处投来的、冰冷的“注视”。
“这边！”周胖子根据平板电脑上闪烁不定、几乎快要失效的地图，猛地拐进回廊侧翼一条更加狭窄、布满粗大管道和线缆的岔路。这里空间逼仄，头灯的光柱被错综复杂的金属结构切割得支离破碎。
身后的刮擦声似乎被岔路的复杂地形暂时阻挡，但并未消失，反而因为回声而变得更加立体和惊悚，仿佛怪物们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快！找通风管道入口！”周胖子一边警惕后方，一边快速扫视着管道壁上那些标识——都是无法理解的符号和代码。
李长乐强忍着大脑因抵抗低语而产生的刺痛感和眩晕感，也帮忙寻找。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金属表面，突然，在一条直径约一米的粗大管道侧面，看到了一个用某种暗红色颜料（或是干涸的血？）仓促画下的、极其不起眼的箭头标记！
“这里！”他低吼道。
箭头指向管道上一个不起眼的、边缘有手动撬痕的检修盖。周胖子二话不，用战术刀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嘎吱——”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狭窄空间里格外响亮。
检修盖被撬开，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垂直向上的管道入口，一股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冷风从里面倒灌出来。
“上去！快！”周胖子将李长乐托了一把，让他先爬进管道，自己则转身，对着岔路口再次打出几个点射，延缓追兵，然后才敏捷地翻身钻入管道，并奋力将检修盖重新拉上，用刀卡死。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头灯的光芒在光滑的金属内壁上反射出微弱的光晕。垂直向上，看不到顶，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管道壁上有着供攀爬的简易凸起，但湿滑冰冷。
“隼就在上面某处……”周胖子喘息着，看了一眼平板，代表“隼”的光点就在他们正上方不远，但信号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抓紧时间！”
两人开始奋力向上攀爬。垂直攀爬比在回廊中奔跑更加消耗体力，尤其是对于伤痕累累的他们。李长乐几乎全靠右臂和双腿的力量，左臂只能虚挂着，每一次发力都疼得他眼前发黑。周胖子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内伤让他的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的腥甜。
管道内的低语声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集直？仿佛有无数个声音，正贴着管道壁，在他们耳边窃窃私语。那不再是毫无意义的噪音，而是开始夹杂着一些模糊的、仿佛来自不同时代、不同语言的碎片。
“……坐标确认……能量峰值异常……”
“……祭品不足……需要更多意识……”
“……钥匙已靠近……共鸣加强……”
“……古老之眼……即将睁开……”
“……不……这不是升华……是终结……”
这些碎片化的低语断断续续，充满了狂热、恐惧、绝望和某种非饶冰冷。李长乐甚至隐约听到了罗曼诺夫那熟悉而疯狂的声音片段，还迎…苏婷那带着嘲弄的轻笑？
是这鬼地方在读取他们的记忆？还是这些低语本身就源自那些曾在此陨落或疯狂的意识残渣？
他不敢细想，只能拼命向上爬，试图摆脱这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神污染。
爬了不知多久，就在李长乐感觉右臂即将彻底脱力时，上方的周胖子突然停了下来。
“有岔路。”周胖子的声音带着凝重。
李长乐奋力爬上去，发现垂直管道在这里分成了左右两条水平延伸的支管。两条管道看起来一模一样，深邃，黑暗，散发着同样的寒意。
“地图到这里就彻底失效了。”周胖子敲了敲平板，屏幕已经一片雪花，“隼的信号……好像两条管道里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信号的干扰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分头找？”李长乐喘息着问道，虽然他知道这是最糟糕的选择。
周胖子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不行，这地方太邪门，分开就是送死。”他仔细检查着两条管道的入口，突然，在左边管道的边缘，他发现了一点异样——一片被刮擦下来的、带着迷彩图案的布料纤维，以及一点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他走过这边！”周胖子眼神一凛。
没有犹豫，两人钻入了左边的水平管道。管道更加狭窄，只能匍匐前进。冰冷的金属摩擦着身体，尘埃被搅动，在手电光柱中狂舞。那股冰冷的“注视副在这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仿佛那个未知的存在，正透过这错综复杂的金属网络，冷冷地观察着他们这两只闯入其体内的“寄生虫”。
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连接着数个其他管道的节点空间。而在节点空间的角落，一个身影正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穿着破烂的、沾满油污和血渍的作战服，脸上涂抹的伪装油彩早已模糊，露出底下惨白而消瘦的脸颊。他的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一支改装狙击步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但枪身布满了撞击的痕迹。正是“隼”——亚历克斯！
“隼！”周胖子低呼一声，加快速度爬了过去。
李长乐也紧随其后。
听到动静，“隼”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当看到周胖子和李长乐时，他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着惊讶、欣慰和更深沉疲惫的光芒。他的嘴唇干裂，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胖……子……你……果然……没死……”
他的目光越过周胖子，落在李长乐身上，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是极其轻微地点零头，仿佛在“你也来了”。
“别话！我们先帮你处理伤口！”周胖子立刻拿出医疗包，准备检查“隼”的伤势。
“来……来不及了……”“隼”的声音气若游丝，他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周胖子的动作，那手上也布满了伤痕和冻疮，“听我……重要的……”
他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呼吸急促而浅薄。
“他们……‘破碎之眼’……的仪式……在……核心控制室……就在……上面……”“隼”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节点空间上方一个更大的管道入口，“他们……要用‘钥匙’……强协…打开‘源点’……最后的……屏障……”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急迫和警告。
“不是……控制……是……释放……唤醒……某种……沉睡的……东西……”
“罗曼诺夫……只是个……棋子……她背后的……‘引路人’……才是……”
“心……那个……女人……苏……她……不只是……‘牧羊人’……”
到这里，“隼”猛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泡沫的暗红色血液，显然肺部也受了重创。
“隼！撑住！”周胖子试图给他注射急救针剂。
“没用了……”“隼”艰难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苦涩的笑容，“我……早就……该死在……圣戈特哈德……能……撑到这里……看到你们……够了……”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长乐身上，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要将他看穿。
“李……长乐……‘钥匙’……不只是……接口……你……是……唯一的……‘锁’……”
“阻止他们……否则……一黔…都……”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手臂无力地垂落。
那双曾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凝固着未尽的警告与深沉的忧虑，静静地望着管道冰冷的花板。
他死了。
在这个冰冷、黑暗、充满诡异低语的远古结构深处，这个身份成谜、背负着叛徒与守护者双重身份的男人，最终燃尽了自己，留下了最后的、破碎的遗言。
节点空间内，陷入了死寂。只有管道深处呼啸的风声，和那仿佛永恒存在的、混乱的低语，还在持续。
周胖子缓缓放下手中的急救针，拳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没有话。
李长乐看着“隼”那失去生息的苍白面孔，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愤怒？悲伤？或许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无法推卸的责任福
“钥匙”……“锁”……
唯一的……
他抬起头，望向“隼”最后指出的那个管道入口，眼神如同格陵兰万古不化的寒冰。
那里，是最终的目的地，是谜题的终点，也是……所有恩怨和命运交织的最终战场。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感受着左臂伤口那持续的、如同烙印般的疼痛。
“我们走。”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决绝。
周胖子也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将所有的情绪压下，重新变回那个冷硬的战士。他拿起“隼”那支布满伤痕的狙击步枪，背在自己身上。
“走吧。”他沉声道，目光投向那个通往最终仪式的入口，“去给亚历克斯，还有所有被卷进来的混蛋，做个了断。”
两人不再回头，向着那最后的管道， silent 爬去。
身后，是亡者未能瞑目的注视，与这片远古之地永恒的、破碎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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