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举着双手，一动不动。
现实，比西伯利亚的寒流更刺骨。
他用鲜血和勇气换来的一切，转眼就成了指向自己的罪证。
队长那不带任何温度的命令，在大堂里扩散开来。
“把你身上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周明没有争辩。
也没有反抗。
他只是沉默地，一件一件地，卸下自己的武装。
先是那把手感滚烫，刚刚帮他复仇的m16步枪。
然后是那把沉重冰冷，曾寄托着他所有希望的m24狙击步枪。
两把枪被他轻轻放在水泥地上，发出两声沉闷的磕碰。
接着，是腰间的m1911手枪，和那几个塞满子弹的备用弹匣。
最后，他脱下了那个装着水、食物和弹药的帆布背包。
他将自己剥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破旧的红色军服，像个真正的动员兵。
队长挥了挥手，周围士兵的枪口微微放低，但眼中的戒备没有半分松懈。
“你得跟我们回基地。”队长的脸上找不出一丝表情。
“我们无权处死龙国人，但如果查明你是间谍，军法处会给你公正。”
周明还能什么。
他只能像个真正的俘虏，跟在队后面。
走出办公大楼，外面的世界已经易主。
美军的沙袋堡垒和机枪碉堡上，插上了镰刀锤头的红旗。
苏军士兵在废墟上构筑着新的阵地，伤员被不断抬向后方，空气里尽是血腥与硝烟混合的铁锈味。
队长带着周明，穿过忙碌的人群，来到一辆军用卡车旁。
那个牵着德国牧羊犬的苏军军官，正站在那里。
军官的视线扫过周明，又落在他身后士兵缴获的那堆美式装备上，眉毛挑了一下。
“报告长官，清剿残敌时发现此人。他自称是龙国士兵，独自击杀了楼内三名美国兵。”队长立正报告。
周明不等军官发问，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把之前跟队长的辞又了一遍。
他以为，这番战绩，至少能换来一句赞许。
然而，军官的反应，只有淡漠。
他似乎对周明杀了谁，杀了多少，毫无兴趣。
他只是绕着周明走了一圈，那双眼睛审视着这个单薄的亚洲士兵，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装备，全部上缴。”军官终于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长官！”周明急了，“这些是我……”
“你是龙国志愿兵。”军官打断了他，话语里带上了一丝玩味，“在前线，苏军士兵抢夺龙国盟友的装备。你觉得，这个消息传出去，影响好吗？”
一句话，堵死了周明所有的路。
这不是功过问题。
这是政治。
在这顶帽子下，他一个大头兵的任何辩解，都显得可笑。
“去军需处，领回你们的制式装备。”军官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然后归队，准备下一阶段进攻。”
周明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堆自己用命换来的宝贝，被两个士兵粗暴地扔上卡车。
“长官。”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做着最后的努力，“我能不能……留下那把刀？”
他指的是那把的军用匕首。
军官瞥了一眼，似乎觉得这件东西无伤大雅，不耐烦地点零头。
“可以。”
周明一把将那把刀攥进手里，冰冷的触感让他找回了一丝真实。
这是他身上，除了系统，唯一的战利品。
“长官，还有一个问题。”周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疑问。
“这个战场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龙国人？”
军官正要转身上车，动作顿住了。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周明。
“你们龙国的志愿兵，都被安排在邻一批冲锋队伍里。”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报告。
“刚刚统计完伤亡。”
“这里，只剩下你一个了。”
轰——
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周明耳中只剩下尖锐的嗡鸣。
只剩下，他一个了。
那些和他一样，着同样语言，有着同样肤色的同胞。
那些被苏联缺成“补充兵力”，扔进绞肉机里的同胞。
全都死了。
一股岩浆般的灼痛感从胸腔炸开，烧得他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忽然明白了。
他要做的，不只是活下去，不只是回家。
他要赢。
他要一个人，打穿这片该死的战场，踏平那座五角大楼，用一场最辉煌的胜利，去祭奠那些连名字都没能留下的同胞。
这不再是别饶战争。
这是他的复仇。
周明攥紧了那把刀，向军官行了个僵硬的军礼，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在漫硝烟中，孤单，却挺直得像一杆标枪。
他再次来到兵营的物资补给点。
那个戴着护目镜的工程师，看到去而复返的周明，嘴巴张成了“o”型。
“见鬼，你怎么又回来了？你还没死？”
工程师的调侃，此刻再也激不起周明心中半点波澜。
“装备丢了，再领一套。”周明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工程师被他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发毛，嘟囔了几句，还是给他登记了新的装备。
“子，你运气真好。”工程师一边记录，一边，“下一波是硬骨头，你可当心点。”
周明接过崭新的AK47和弹药，动作一顿。
“下一波？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继续进攻！”工程师。
“必须摧毁前面的‘爱国者导弹’阵地！那玩意儿对我们的空降部队威胁太大了！”
“侦察兵刚传回消息，那鬼地方，围着四个机枪碉堡，还修了四个驻军堡垒，里面塞满了美国大兵，跟铁桶一样！”
“现在是下午一点，我们的伞兵下午五点，准时空降突袭五角大楼。时间紧任务重，前线指挥官的头发都快愁白了。”
工程师催促道：“行了，快去归队吧，队伍马上就要集结了。”
周明领好装备，转身走出兵营。
爱国者飞弹，机枪碉堡，驻军堡垒……
一个个词语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他猛地想起了那张被收缴的地图。
该死！地图也被收走了！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在脑中重建那张地图的每一个细节。
那张地图……除了标注了爱国者飞弹阵地和五角大楼的位置……好像……
在爱国者飞弹阵地不远处，还有一个用蓝色方块标记的建筑！
发电厂！
一个念头，不是闪电，而是一块寒冰，瞬间让他混乱灼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红色警戒的铁律。
只要摧毁敌方的发电厂，所有需要电力的防御建筑，都会瞬间瘫痪！
爱国者飞弹，也会变成一堆废铁！
根本不用硬冲那个该死的铁桶阵！
只要炸掉发电厂，伞兵部队就能安全空降！
周明的心脏猛地一缩。
去告诉那个苏联军官？
他立刻掐灭了这个念头。
一个刚刚被怀疑、被剥夺一切的炮灰，人微言轻。谁会相信一个动员兵的“游戏攻略”？
更何况，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同胞，一想到军官和工程师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轻蔑。
周明就再也生不出半点为这支军队效力的心思。
他不想管这些苏联饶死活了。
让他们去正面冲锋吧。
正好，可以吸引美军的全部注意力。
方便他，去切断那该死的电源。
周明停下脚步，没有走向正在集结的队伍。
他转过身，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地图上发电厂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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