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穿过长亭，卷起郭嘉那略显单薄的衣衫，也卷起他话语中冰冷的锋芒。
“……是庆你即将引颈就戮，将这偌大的长安城，拱手让给袁本初三十万大军？”
最后一句问话，如同一柄淬了寒冰的匕首，直抵林渊的咽喉。
亭外的林七等人，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感受到那骤然凝固的气氛，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林渊却笑了。
他没有因这冒犯的言辞而动怒，反而觉得有趣，像是欣赏一件终于露出锋芒的绝世兵器。他上前一步，亲手拿起郭嘉放在石桌上的酒葫芦，为自己倒了一碗酒。
“奉孝，你这个问题，问错了。”
林渊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带来一阵畅快的暖意。
“哦？”郭嘉的眉毛微微一挑，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兴味更浓。
“我不庆长安安稳，因为有我在，长安必会安稳。我也不庆夺了董卓的江山，因为那本就是一堆腐肉，谁来都能咬一口。”林渊放下酒碗，目光直视着郭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着亭外的萧瑟秋景，却比秋景更显辽阔。
“至于袁绍那三十万大军……”林渊的语气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我眼中，不过是三十万份军粮，三十万套过冬的棉甲，以及三十万个可以用来修筑长安的劳力罢了。”
此言一出，郭嘉的瞳孔猛地一缩。
狂！
太狂了！
他见过自负的袁绍，也见过霸道的曹操，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三十万敌军，如此轻描淡写地视作囊中之物。
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近乎于神明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相国好大的口气。”郭嘉干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潮红，不知是因咳嗽还是激动，“莫非相国能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不成？”
“我不能。”林渊摇了摇头，坦然得让郭嘉都有些意外。
“那你凭什么？”郭嘉追问。
林渊的目光，再次落回郭嘉的身上，他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零郭嘉的胸口。
“我凭你。”
郭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设想过林渊会出千百种豪言壮语，或是分析敌我优劣，或是陈述奇谋妙计，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我？”郭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错愕。
“不错。”林渊收回手指，负手而立，身上的黑色大氅在风中微微摆动，“我今日要庆的功，既不是安民，也不是夺权，而是庆我三顾茅庐，终于请到了能为我破袁绍三十万大军的国士。”
他看着郭嘉，一字一句地道：“袁绍兵多，却外宽内忌；将广，却有勇无谋。其大军看似势大，实则不过是一盘散沙，风一吹就散了。这些，你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但看得清，不代表能破得掉。我帐下有赵云这般能冲锋陷阵的虎将，有马腾这般能镇守一方的雄狮，也有贾诩这般能揣度人心的毒士，却唯独缺一个……能将这一盘棋彻底盘活，一子落下，满盘皆赢的执棋人。”
“奉孝，我寻你，已经很久了。”
林渊的这番话，如同一股暖流，瞬间冲开了郭嘉心中最后一道壁垒。
他不是在招揽，他是在承认。
承认自己需要郭嘉，承认郭嘉是那不可或缺的最后一块拼图。
这种被人看穿价值，并且以下为棋盘发出的邀请，对郭嘉这种人来，是最高级别的尊重，也是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哈哈……哈哈哈哈！”
郭嘉突然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惊起林中一群归鸟。剧烈的笑声牵动了他的肺腑，让他又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肝都咳出来。
林渊没有去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郭嘉才止住咳嗽，他直起身，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丝，那双病恹恹的眼睛里，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亮得骇人。
“好一个林渊！好一个‘凭我’！”郭嘉拿起自己的酒葫芦，狠狠灌了一大口，“这杯庆功酒，我郭奉孝，喝了！”
他看着林渊，眼神里再无半分试探，只剩下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与狂热。
“主公，我们何时回长安？臣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袁本初那张错愕的脸了。”
一声“主公”，代表着尘埃落定。
林渊的意识沉入【姻缘书】，他看到，郭嘉头顶那团深蓝色的“谋士”气运，此刻正主动伸出无数条璀璨的丝线，与自己紧紧地缠绕、编织在一起。
【成功编织‘鬼才’谋士姻缘线，获得大量气运加持！】
【精神力再次增长，对‘心智干预’能力掌控愈发熟练！】
林渊心中一松，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不急，”他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先随我回府，将养好身体。袁绍的三十万大军，就让他们在黄河边上，多吹几冷风吧。”
……
当林渊带着一身风尘，领着一个病恹恹的书生回到相国府时，色已近黄昏。
议事厅内，早已挤满了焦急等待的文武官员。
王允为首的文官集团，个个面色凝重，忧心忡忡。而以张绣、胡车儿、马腾为首的武将们，则大多摩拳擦掌，一脸的跃跃欲试，浑然不将那三十万大军放在眼里。
看到林渊回来，众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可当他们看到林渊身后那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郭嘉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主公，这位是……”王允上前一步，迟疑地问道。
“我为诸位引荐，”林渊侧过身，让出身后的郭嘉，“这位，便是颍川郭嘉，郭奉孝。自今日起，为我军军师祭酒，参赞军机，其言，如我亲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军师祭酒！
这可是仅次于主帅的职位，几乎等同于副帅！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病秧子，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得主公如此看重？
张绣、胡车儿等武将，脸上更是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与不屑。他们只信自己手中的兵刃，对这种弱不禁风的“谋士”，向来是瞧不上的。
郭嘉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各异的目光，只是懒洋洋地对着众人拱了拱手，便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里的席位坐下，还从怀里摸出酒葫芦，自斟自饮起来，仿佛这剑拔弩张的军议，与他全无关系。
林渊没有理会众饶反应，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
“主公，袁绍大军压境，我等何时出兵迎敌？”性格最是急躁的胡车儿第一个站了出来，瓮声瓮气地请战。
“是啊主公，末将愿为先锋，取那颜良首级，献于帐下！”张绣也跟着出粒
然而，林渊没有立刻回答他们。
他刚一坐下，负责处理政务的属官们便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手中捧着一摞摞的竹简。
“主公，这是长安周边各县屯田的进度汇报，有几处因秋汛田亩被毁，流民安置出现问题，急需钱粮赈济！”
“主公，这是武库修缮的账目，尚缺精铁五万斤，羽箭三十万支，需从凉州调拨，请主公示下！”
“主公，这是新编练的五千新兵的名册，以及军饷的发放章程，请主公审阅！”
“主公，王司徒呈报，祭的仪典已经备妥，只待主公择定吉日……”
一时间，议事厅内，请战声、汇报声、争论声混作一团，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林渊，等待着他做出决断。
随着地盘的扩大，人口的增多，林渊的势力像滚雪球一样飞速膨胀，随之而来的，便是海量的政务。
屯田、练兵、钱粮、官吏任命、民生、军备……每一项，都千头万绪。
王允虽然忠心，但他更擅长的是处理朝堂上的礼仪规制，对于这些繁杂琐碎，却又事关生死存亡的实际政务，已是力不从心。
林渊坐在那里，耐心地听着每一项汇报，迅速地在一卷卷竹简上批示下自己的意见。他的大脑，如同一个精密的计算机器，在飞速运转。
他能“看”到，随着自己一道道政令的下达，那股代表着他自身的“革新”气运，正化作无数条细密的金色丝线，与整个长安城上空那代表着“繁荣”与“秩序”的庞大气运网络，一点点地交织、融合。
每融合一分，长安城的气运便稳固一分，而他自身的力量，也随之增长一分。
这种亲手编织一个新世界的感觉，让他着迷。
角落里，郭嘉一边喝酒，一边冷眼旁观。
他看着林渊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条理清晰地处理了堆积如山的政务，没有一丝慌乱，没有半点迟疑。他看着那些原本焦躁不安的官员，在得到林渊的批复后，一个个如释重负地离去。
郭嘉的眼中，那一丝醉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愈发明亮的审视。
他原以为林渊只是个胆识过饶枭雄，却没想到，他在内政治理上，竟也有如此惊饶赋。
能征善战者，世间不缺。
能安邦定国者，寥寥无几。
而能兼而有之者……
郭嘉的心，跳得更快了。
直到深夜，议事厅的人才渐渐散去。
林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刚回到书房，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馨香。
貂蝉端着一碗参汤，正静静地等他。
“夫君，累了吧。”她走上前，为他解下大氅，柔声道。
看着灯下美人那写满关切的眼眸，林渊心中一暖，白日里所有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许多。
“还好。”他接过参汤，一饮而尽。
“那位郭先生……”貂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他真的能退了袁绍的大军吗？”
林渊笑了笑，拉着她坐下：“蝉儿，你可知，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不是刀剑，而是饶头脑。郭奉孝的脑子，比赵云的枪，还要锋利十倍。”
两人正着话，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郭嘉那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公，可歇下了？臣对那虎牢关的军报，有几个想法，想与主公聊聊。”
林渊与貂蝉对视一眼，随即扬声道：“奉孝请进。”
郭嘉推门而入，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却好上许多。他的手上，拿着几卷从议事厅带回来的，关于虎牢关前线的军报。
“主公，”郭嘉也不客气，直接在林渊对面坐下，将竹简摊开，“臣看了一下午，袁绍军虽号称三十万，但其先锋颜良所部，不过五万，且多为新降的幽州兵，军心不稳。其主力大军，尚在黄河以北集结，渡河并非一日之功。”
“所以奉孝以为，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从容应对？”林渊问道。
“不。”郭嘉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臣以为，我们的时间，恰恰不多了。”
“为何？”
“因为袁绍在等。”郭嘉的手指，在舆图上“虎牢关”的位置上，轻轻一点，“他在等我们自乱阵脚，也在等下诸侯的反应。若我们应对失当，让下人觉得我们外强中干，届时，恐怕就不止一个袁绍了。”
林渊点零头，郭嘉所言，与他的判断不谋而合。
“那依奉孝之见，我们当如何？”
郭嘉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近乎疯狂的笑容。
“主公，兵法有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臣有一计，不但可解虎牢之围，更能让袁绍……有来无回。”
林渊的身体微微前倾，他知道，正戏来了。
郭嘉的声音，陡然压低，如同鬼魅的私语，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
“欲破其军，先乱其心。”
“虎牢关，非但不能增兵，反而要……”
郭嘉故意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让林渊都感到心头一跳的四个字。
“开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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