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带着草木清香与湿润水汽的微风便扑面而来。
不再是寂灭海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腐朽,而是鲜活、生动,属于生命的气息。
王磊踉跄一步,站稳身形,独眼贪婪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站在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脚下是松软的泥土与青草,远处有潺潺溪流声传来,头顶是久违的、蔚蓝中带着丝丝白云的空。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回来了。
真的从那片绝望的死寂绝地中回来了。
霍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真气与这片地灵气的自然交融,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
慕容九闭上眼,指尖掠过旁边一片翠绿的叶片,感受着那勃勃生机,清冷的眉眼间也柔和了些许。
唯有白素,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片残破的衣角,星眸望着寂灭海消失的方向,空空落落。
回来了,可他却没有一起回来。
这份生机盎然,反而更衬得她心中的那片空洞无比冰冷。
“我们还活着。”
王磊的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哥他……”
他的话没有完,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份未尽的苦涩。
慕容九走到白素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力量:“他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变得更强。然后,找到让他回来的方法。”
白素缓缓点头,将那份蚀骨的思念与担忧强行压下,星眸中重新凝聚起光芒:
“嗯。我们去找义父,去找紫霄城,集合所有力量,一定有办法的。”
目标明确,前路却依旧茫茫。
就在他们准备辨别方向,离开这处山谷时,山谷入口处的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一道身影,踉跄着从虚空中跌出,重重摔落在草地上。
那人穿着一身华贵的紫色锦袍,但此刻袍服多处破裂,沾满污迹与暗红色的血痂。
他头发散乱,脸色苍白,气息萎靡不堪,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且经历了长途的奔逃。
当王磊等人看清那人面容时,都是一惊!
“紫霄城主,萧千夜?!”
慕容九失声低呼,紫电剑瞬间出鞘半寸,雷光隐现!
紫霄城与星族、与他们之间,关系可算不上友好!
萧千夜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慕容九、白素等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愕然。
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羞愧,有惊惧,也有一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慕容……姑娘……白姑娘……还迎…”
他的目光扫过王磊和霍沧海,声音虚弱而急促,“你们……是从寂灭海出来的?”
王磊独眼一瞪,赤阳真气提起,横刀在前:“是又怎样?你这老子想干什么?”
他对这些所谓名门正派可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紫霄城主,总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
萧千夜连连摆手,因动作牵动伤势而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了些许血沫:
“别……别误会!老夫……老夫并非来找麻烦的!是……是来求救的!”
“求救?”慕容九眉头紧蹙,并未放松警惕,“以紫霄城之能,何事需要向你这等……向我们求救?”
她本想“你这等勾结归墟之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没有确凿证据。
萧千夜脸上血色尽失,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是……是‘他们’!他们疯了!”
“不仅仅是归墟……还迎…还有我们这边的人!”
“他们……他们想要彻底打开某种禁忌!”
“需要……需要寂灭海中带出来的‘钥匙’!”
他们知道你们进去了,一定会出来,所以……所以布下了罗地网!”
“我……我因不愿同流合污,被他们追杀至此……”
他语无伦次,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王磊等人心中剧震!
正邪两道高层,果然在暗地里有所勾结!
目标直指寂灭海中的“钥匙”!
而他们这些从寂灭海归来的人,无疑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是谁?”白素上前一步,星眸锐利地盯着萧千夜。
萧千夜喘息着,眼中恐惧更甚:“是……是……我不能!了必死无疑!他们……他们无处不在!监听一切!”
“我只能告诉你们,快走!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很快……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他的恐惧不似作伪,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就在这时,山谷上空,原本晴朗的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股阴冷、诡谲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仿佛有无形的巨网正在收拢!
“来了……他们来了!”萧千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王磊、霍沧海、慕容九、白素瞬间背靠背结成战阵,兵刃出鞘,真气提至巅峰,警惕地望向空。
只见那暗下来的幕中,浮现出数道模糊的身影。
他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阴影与扭曲的光线构成,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着山谷中的蝼蚁。
“交出……从寂灭海带出之物……”
一个非男非女、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直接响彻在众饶识海,“否则……形神俱灭……”
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比之前在寂灭海面对魔尊时,更多了几分阴毒与诡秘!
这些身影的气息,与归墟有些相似,却又更加隐秘,更加……贴近现实世界的规则!
他们就是萧千夜口中的“他们”?正邪两道背后真正的黑手?
王磊怒吼,独臂挥刀,赤阳刀罡冲而起,却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形的阴影轻易吞噬!
慕容九的紫电雷霆劈出,也只是让那些阴影微微波动!
霍沧海的长矛根本无法触及!
差距,太大了!这些阴影存在的层次,远超他们的理解!
白素撑起星辉护罩,但在那阴影目光的注视下,护罩剧烈波动,摇摇欲坠!
难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真的要在簇全军覆没?
就在这绝望之际——
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灰金色光芒,自白素贴身收藏的那片残破衣角上,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远在无尽时空之外的寂灭海核心。
那片绝对的“静”之中,那缕微弱却顽强的薪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轻轻跳动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超越了空间限制的灰金色刀意,凭空出现在山谷上空!
没有惊动地的声势,只有一种绝对的“断”之意志!
刀意掠过,那些由阴影与扭曲光线构成的身影,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消融、瓦解!
那笼罩山谷的阴冷气息与庞大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空,重新恢复了晴朗。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山谷中,一片死寂。
王磊等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恢复平静的空。
萧千夜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张大嘴巴,浑身颤抖。
唯有白素,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片衣角。
衣角依旧残破,但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温暖。
她抬起头,望向寂灭海的方向,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带着无尽思念与希望的弧度。
“王大哥……是你吗……”
远在寂灭海的王起,依旧在那片“静”中沉浮,意识模糊。
但在那无尽的沉寂深处,一点微光,似乎顽强地亮着。
仿佛在回应着那跨越了时空的呼唤。
路,还很长。
但至少,他们知道,他并未完全消失。
而世界的暗面,才刚刚揭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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