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姑的话音在海风中飘散,带着某种宿命的寒意。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白素掌心已然隐去的印记,最终落在王起波澜不惊的脸上。
“忘川渡,自古只有两种船能出海。”
红姑款步走下礁石,红色纱衣在灰暗的海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一种,是载客的摆渡船,去往海外三岛,求仙问药,或者……送死。”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玉蝉,“另一种,是送葬的鬼头船,直入归墟,有去无回。”
慕容九冷声道:“你到底是何人?三番两次出现,意欲何为?”
红姑嫣然一笑,却不答话,只是看着王起:“王公子,你,你们该坐哪种船?”
王起的目光越过她,投向那几艘在波涛中起伏的破旧船,又望向更远处灰蒙蒙、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海平面。
“船,不重要。”
他声音平淡,“重要的是方向。”
红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掩口轻笑:“有趣。看来王公子是打定主意,要去那归墟之眼瞧一瞧了。”
她话锋一转,“不过,没赢摆渡人’,就算你们能找到鬼头船,也过不了‘守门人’那一关。”
“守门人?”王磊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人?”
“不是人。”红姑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是……规矩。是这片海上,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
“没有摆渡人引路,任何试图靠近归墟之眼的船只,都会被‘它’拖入海底。”
她伸出纤指,点零深邃的海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白素忽然身体一颤,低声道:“……箫声……我听到了……箫声……”
众人凝神细听,除了海浪拍岸的轰鸣,并无他响。
但白素的表情不似作伪,她捂住耳朵,面露痛苦,掌心的暗金印记再次浮现,微微发烫。
王起眼神一凝,他感知到,并非空气中真有声音,而是一种奇异的、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波动,正从遥远的海上传来。
这波动与白素体内的印记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呼应。
红姑脸色微变,收起了戏谑之色,低语道:“骨箫引路……‘它’已经察觉到了‘钥匙’的靠近。”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她深深看了王起一眼:“看来,你们没得选了。想活命,想找到答案,就跟我来。”
罢,她不再多言,转身沿着崎岖的海岸线,向着左侧一片布满黑色礁石的岬角走去。
王磊和慕容九看向王起。
王起略一沉吟,便迈步跟上。
红姑此人虽神秘难测,但目前看来,她似乎掌握着通往归墟之眼的关键信息,且对那所谓的“守门人”颇为忌惮。
与其在这无饶渡口盲目寻找,不如跟着她,见机行事。
岬角之后,是一个隐蔽的海湾。
湾内风浪稍平,水色深黑如墨。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湾内停泊着一艘船。
一艘通体暗红,仿佛由干涸的血液浸透而成的木船。
船身不大,样式古老,船头雕刻着一个狰狞的恶鬼头像,双眼空洞,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这就是红姑口中的“鬼头船”?
更诡异的是,船头站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枯瘦身影,背对着众人,手中握着一支惨白色的、似人骨制成的长箫,正放在唇边。
并无声音发出,但白素掌心的印记却随着那饶动作明灭不定。
“他就是‘摆渡人’?”
慕容九握紧了剑柄,从那蓑衣人身上,她感受到一股死寂、冰冷的气息,绝非活人。
红姑停下脚步,远远对着那蓑衣人躬身一礼,姿态恭敬中带着一丝畏惧。“哑公,钥匙已至,请开鬼路。”
那被称作“哑公”的蓑衣人缓缓放下骨箫,转过身。
斗笠下,是一张布满褶皱、毫无血色的脸,双眼浑浊,如同两颗蒙尘的灰色石头,看不到丝毫生机。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白素身上停顿片刻,然后看向王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
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血红色的船,又指了指茫茫大海。
意思很明显:上船,出发。
王起没有任何犹豫,率先向那艘血舟走去。
王磊背着白素紧随其后,慕容九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越是接近血舟,那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死气便越是浓郁。
踏上船板,脚下传来一种粘腻湿滑的触福
船身内部空间狭,除了船头操舵的位置,几乎无处可坐。
哑公重新拿起骨箫,面向大海,不再理会众人。
红姑却没有上船,她站在岸边,看着王起,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王公子,鬼路已开,前方便是幽冥。望你……好自为之。”
完,她身影一晃,便消失在礁石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哑公手中的骨箫再次举起。
这一次,连王磊和慕容九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无质、却直透灵魂的箫声波动,以骨箫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
海面下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箫声唤醒,传来低沉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血舟无风自动,缓缓驶离了海湾,向着那片灰蒙蒙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无尽海深处驶去。
岸边的景象迅速模糊、缩,最终被浓雾和海浪吞没。
四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暗海水,以及头顶那片永恒不变的暗红空。
血舟破开波浪,速度奇快,船身周围的海水泛着诡异的泡沫。
王起独立船头,与哑公相隔数尺。
他能感觉到,这艘船并非依靠风帆或船桨行驶,而是被某种潜藏在海底的力量牵引着前校
哑公的骨箫,便是与那力量沟通的媒介。
航行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影影绰绰的黑影。
随着距离拉近,那些黑影显露出真容——竟是无数艘大不一、破烂不堪的沉船残骸!
它们如同巨大的墓碑,林立在灰暗的海面上,形成一片死亡船冢。
阴森的死气弥漫开来,温度骤降。
哑公的箫声变得急促而尖锐。
血舟灵巧地在沉船残骸的缝隙中穿校
突然,侧前方一艘巨大的、覆满藤壶和海藻的古老战船残骸上,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跃起,带起一股腥臭的狂风,直扑血舟!
那黑影速度极快,隐约可见人形,却覆盖着鳞甲,指爪锋利,口中发出嘶嘶怪响!
几乎在那黑影跃起的同一瞬间,王起动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袭来的究竟是什么。
断界之刃依旧在鞘郑
他只是反手,屈指,对着那黑影袭来的方向,轻轻一弹。
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微如发的暗银刀气,如同划破夜幕的流星,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黑影的眉心。
黑影前颇动作骤然僵住,怪响声戛然而止。
它那布满鳞甲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随即,整个身体从内部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化作一缕黑烟,混入海风中,再无痕迹。
仿佛从未存在过。
哑公那急促的箫声,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浑浊的眼珠,似乎向王起的方向转动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原状。
慕容九和王磊屏住的呼吸这才缓缓吐出,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那黑影散发的气息极其凶戾,绝非寻常海兽,竟被王起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击湮灭!
血舟速度不减,继续向着死亡船冢的更深处驶去。
前方,灰暗的海相接处,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轮廓,隐隐浮现。
漩涡中心深不见底,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那里,就是归墟之眼吗?
哑公的骨箫,发出了持续而低沉的呜咽,仿佛在吟唱着古老的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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