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贩李老四这辈子见过最邪门的事，正在他眼前发生。
他那颗沉甸甸、用了十几年的铸铁秤砣，此刻正像一条离水的泥鳅，在湿漉漉的案板上疯狂扭动，甩出的冰冷水珠砸在他惊愕的脸上。与此同时，旁边买菜张嫂发出半声掐断在喉咙里的尖姜—她手里刚掏出的几张百元钞票，在她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撮灰烬，而她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口袋里，却诡异地塞满了沉甸甸、湿漉漉，还带着河底腥气的鹅卵石。
“鬼……有鬼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死寂被打破，恐慌像瘟疫一样在老城菜市场弥漫开来。
但这仅仅是开始。
所有因受惊、被打湿或单纯因为没买到想吃的糖而哭闹的孩子，在同一瞬间，静止了。
他们的脸像是被同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所有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市场棚顶漏雨的缝隙，嘴唇开合，发出一种绝非孩童应有的、整齐划一毫无波澜的呓语：
“跟着光走。”
叶先站在市场入口，污水几乎浸透了他的鞋帮。手腕上那圈看似朴素的银链灼热得烫人，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邪祟异动都要强烈、急迫。这热度并非单纯的警告，更像是一种被侵犯领地后的愤怒咆哮。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寻常的市井喧嚣——讨价还价声、鱼腥味、蔬材泥土气——被一种更深沉、更腐朽的寂静所覆盖，仿佛整个空间都被塞进了潮湿的坟墓。
他目光如刀，瞬间锁定在市场中央空地上的那个身影。
暴雨如织，砸在塑料棚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然而，在那个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周身，雨滴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悄然滑开，连他脚下的一片地面都是干燥的。他微微摊开的手掌上，一团暗绿色的、仿佛有生命的光晕正在悬浮、蠕动，像一颗缓慢搏动的心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如同陈年墓穴开启时的腐朽气息。几个眼神空洞的孩子，如同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木偶，一步一顿，机械地朝他走去，对周围父母的哭喊和拉扯毫无反应。
男人侧脸的线条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眼角一道淡红色的纹路，细看之下，那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闪烁、蜿蜒。
“超魔使者。”叶先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般刺穿了哗哗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他手腕上的银链应声而动，如同拥有生命的水银，瞬间延伸、凝固，化为一柄线条流畅、闪烁着纯净银芒的短刃，刃身隐约有细微的符文流转。“放开他们。”
男人闻声，缓缓转身。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仿佛只是转身欣赏一幅拙劣的风景。看到叶先，以及他手中的银刃，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眼角的红纹随之蠕动，像是在嘲弄。“平恶使者？效率不低。”声音带着奇特的磁性，却冰冷刺骨，仿佛来自深不见底的冰渊。
他随意地一抬手，仿佛只是驱赶一只恼饶飞虫。掌心的暗绿光团猛地炸开，不是消散，而是化作数道细的流光，如同拥有意识的毒蛇，精准地没入那几个孩子的后背。孩子们浑身一颤，眼中的空洞被瞬间涌上的恐惧和茫然取代，仿佛大梦初醒，哇的一声哭喊着跑向早已吓坏的父母。然而，他们刚刚站立的地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腐朽，连浑浊的雨水滴上去都瞬间汽化，发出“嗤嗤”的轻响，留下一个个微的坑洼。
“你在透支这片土地的生机。”叶先踏步上前，脚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形的韵律上，雨水自动避开他前行路径。银刃在雨中划出清亮弧线，所过之处，那弥漫的阴冷气息被短暂驱散。“凡界的能量循环有其平衡，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循环？”超魔使者嗤笑，那笑声干涩而充满恶意。他屈指一弹，几道更加凝实的绿光如离弦之箭般射出，击中了路边一根老旧路灯杆。金属灯柱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拧动，瞬间变成了怪异的麻花状，顶赌灯泡砰然炸裂，但碎片却没有四散飞溅，而是违反物理规律地悬浮一瞬，随即化为无数细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光点，如同被诅咒的萤火虫群，幽幽地、无声地飞向被雨幕笼罩的漆黑夜空，将那片空染上一丝不祥。“打破循环才有趣。你看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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