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气顺着岩壁公寓的缝隙往骨缝里钻，老式挂钟的指针刚划过三点，客厅暖气片突然发出“咔嗒”一声脆响，惊得夜指尖攥紧了绒毯的线头。
他躺在沙发旁的地铺上，眼睛睁得滚圆，借着窗外残月的微光，死死盯着紫媚卧室门底那道暖黄的光——那是她特意留的夜灯，能在他“乱动乱跑”时第一时间抓住他 。
这是他发现通风管道的第三十。一个月来，他把“乖巧”刻进了每一个动作里：沈清辞递来热粥时，他会双手捧着碗，低头“谢谢清辞主人”。
紫媚要抱他看电视时，他会主动靠过去，把下巴抵在她的皮草袖口，连呼吸都放轻。
这些顺从换来了“特权”：手腕的铁链白能解开两时，让他打扫房间；粥里偶尔会卧个荷包蛋，甚至被允许踩着凳子，去擦电视上方积灰的瓷砖 。
每次擦到那块微微凸起的瓷砖时，他的指尖都会悄悄掠过边缘的缝隙——通风管道的金属网被蛛网和灰尘盖得严严实实，像块不起眼的墙皮 。
他一边用抹布擦去表面的灰，一边在心里记下网眼的大，藏在袖口的细铁丝被反复摩挲，磨出了和指尖贴合的弧度 。
而洛夜的骨灰盒，被他藏在储物间旧衣柜最深处，用破布裹了三层，每打扫时都会摸一摸，确认木盒冰凉的触感还在，才敢放下心来 。
挂钟又“嘀嗒”响了两声，紫媚卧室的夜灯终于灭了，紧接着，客厅角落传来沈清辞均匀的鼾声——她今晚守在折叠床上，这是她们约定好的“看管轮班” 。
夜缓缓撑起身体，动作轻得像片落在雪上的羽毛 。
他没有急着去管道那边，而是先匍匐到地铺尽头，指尖在绒毯下摸索片刻，触到了床板下的暗格——那是他用细铁丝撬松的缝隙，里面藏着洛夜的骨灰盒 。
他把木盒抱出来，贴在胸口，乌木的凉意透过单薄的睡衣渗进来，却让他慌乱的心跳稳了些 。
盒子不大，刚好能被他两只手牢牢护住，上面刻的细花纹，是他在无数个深夜里摸熟的——那是洛夜生前最喜欢的桔梗花，是她被关进来前，亲手刻在盒子上的 。
“洛夜姐，我们今晚就走 。”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有嘴唇在微微动，生怕惊醒了不远处的沈清辞 。
他抱着骨灰盒，跪坐在地毯上，从枕头下摸出那根磨亮的细铁丝 。
踩着矮凳靠近电视墙时，脖颈间的项圈轻轻晃了晃，铁链另一端拴在沙发腿上，预留的长度刚好够到管道口 。
他一只手托着骨灰盒，另一只手捏着铁丝，指尖刚碰到金属网，就被冰冷的触感激得打了个寒颤 。
细铁丝顺着网眼钻进去，精准卡在卡扣缝隙里 。往常练习时，这个动作他闭着眼都能完成，可今晚怀里多了个骨灰盒，手臂总要微微倾斜，生怕碰到管壁震到洛夜 。
他咬着牙，手腕轻轻用力，“咔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客厅里炸开，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怀里的骨灰盒被他攥得更紧，木盒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
沈清辞的鼾声突然停了 。折叠床的金属支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要起身 。
夜僵在矮凳上，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睡衣，脑子里飞速盘算：要是沈清辞过来，他就听到老鼠声，要拿抹布堵洞口 。
可几秒钟后，鼾声又响了起来，还夹杂着几句模糊的梦话：“……粥要趁热喝……” 夜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忘了，怀里的骨灰盒仿佛也跟着他的心跳，轻轻颤了颤 。
他稳了稳神，再次用铁丝去勤二个卡扣 。
这次特意把骨灰盒换到胳膊肘下夹着，腾出的手动作更稳，“咔嗒”一声，金属网彻底松了 。他把网轻轻放在地毯上，管道里立刻涌出一股带着霉味的冷风，直往他衣领里钻 。
探头往里看时，月光刚好照进管道口，能看到里面不算窄，勉强能容他抱着骨灰盒爬行，管壁上结着薄薄的白霜，像覆了层细雪 。
“洛夜姐，我们进去了 。”夜低头对着骨灰盒轻声，先把盒子递进去，放在管道内相对平整的位置，然后双手撑着边缘，慢慢把身体探进去 。
管道比他预想的更逼仄，后背刚贴到管壁，就蹭下一层灰，细的颗粒落进衣领，刺得皮肤发痒 。
他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的黑暗，怀里的骨灰盒被护在身前，连转弯时都要放慢速度，生怕木盒撞到管壁 。
爬了约莫二十分钟，膝盖被管壁的铁锈磨得发疼，指尖也冻得失去了知觉，前方终于透出一丝朦胧的光亮 。
夜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他加快动作往前爬，连掌心被凸起的管道接口划破都浑然不觉 。
可等他爬到光亮处，整个人却像被冻住般僵在原地——管道出口被焊死了，一道崭新的铁丝网牢牢挡在面前，网眼细密，边缘还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
“不……不可能……” 夜的声音发颤，他伸出手去推铁丝网，指尖触到的是冰凉坚硬的金属，无论怎么用力，网子都纹丝不动 。
他瞬间陷入绝望，之前所有的隐忍、所有的计划，在这道铁丝网前碎得一干二净 。
他抱着洛夜的骨灰盒，用细铁丝疯狂地去撬铁丝网的焊点，铁丝被掰弯了，指尖也磨出了血，可那道网依旧牢牢挡在眼前，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
就在他崩溃得快要哭出声时，身后的管道里突然传来“沙沙”的爬行声 。
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沉重的呼吸，还有布料蹭过管壁的窸窣声 。
夜的身体瞬间僵住，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个时间，能钻进管道的只有她们 。
“玩意，找到你了 。” 沈清辞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却让夜浑身发冷 。
他猛地回头，借着出口的微光，看到沈清辞正匍匐着爬过来，头发上沾着管道里的灰尘，眼神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他怀里的骨灰盒 。
“别过来！” 夜抱着骨灰盒往后缩，后背重重撞在铁丝网上，冰冷的金属硌得他生疼 。
可沈清辞根本不听，依旧往前爬，很快就到了他面前，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 。
夜拼命挣扎，想把骨灰盒护得更紧，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沈清辞，手腕被牢牢攥住，疼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
“跑什么呢？” 沈清辞的指尖掐进他的皮肉里，语气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你死定了！！！。”
她着，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抚摸着夜怀里的骨灰盒，“居然还带上了这个？”
夜的挣扎越来越无力，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骨灰盒上 。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那道铁丝网不仅挡住了出口，也彻底掐灭了他所有的希望 。
沈清辞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往管道深处拖，夜怀里的骨灰盒被紧紧护着，木盒上的桔梗花纹，在微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
回到公寓时，紫媚已经举着台灯在客厅等着了，看到被拖回来的夜，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 ：“我就他跑不远，这管道是我特意焊死的，就是怕他不乖 。”
沈清辞把夜按在沙发上，重新给他戴上铁链，这次的铁链比之前更短，连起身走到门口都做不到 。
夜坐在地毯上，抱着洛夜的骨灰盒，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 。
客厅里的台灯亮得刺眼，紫媚和沈清辞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
他知道，这次的“逃跑”，可能会换来更严厉的折磨，可他不后悔——至少他试过了，至少他带着洛夜，离自由近过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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