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前一个月，兰若学府忽然空了大半，很多离得近的举子都选择回家过除夕。燕赤霞也早早就踏上了回师门的路，还带了不少青羊镇的特产。
宁采臣则陪着聂倩硬是待到除夕前夜才回了刘府。刚过了初五，聂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去临安城陪宁采臣备考。临行前，赵彦君塞给聂倩一叠银票：“这是学府的分成，倩你拿着买些喜欢的玩意儿。等宁公子高中回来，我定再请你去梦烟楼吃全羊宴。”
“我还要千织坊最新的衣裙‘桃花夭’。”聂倩笑眯眯地补充。
陆续送走了所有学子，赵彦君看着手里剩下的银票，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号房区，忍不住笑出声。这几个月经营下来，她不仅收回了修缮兰若寺的成本，还赚得盆满钵满，连青羊镇的商铺都添了好几间分店。
“笑什么呢？” 皓然从金桂树后探出头，手里还攥着那本记满赵彦君喜好的册子，自从求亲被拒后，他总像只被雨淋湿的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赵彦君收起银票，走到他面前晃了晃：“赚了钱，带你去临安城玩怎么样？听那里在闹花灯，比青羊镇热闹十倍。”
皓然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可以看皮影戏吗？上次宁采臣临安的皮影能演《封神榜》。”
“不仅有皮影戏，还有杂耍、舞狮，晚上还有火树银花。” 赵彦君故意逗他，“不过你得答应我，路上不许再提‘双修’的事。”
“我答应！” 皓然立刻举起手，生怕她反悔似的，“我还可以给你买糖画，上次看到有人用糖画龙，可好看了。”
赵彦君忍俊不禁。她现在是鬼，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前些日子众鬼忙着经营兰若学府的事，她便也忘了除夕和春节。如今学府空了，去临安凑凑花灯的热闹，倒也不错。
临安城的繁华远超兰若寺。刚进城门，就见沿街挂满了红灯笼，孩童们提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跑来跑去，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混着糖炒栗子的香气，竟让赵彦君生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
“快看！” 皓然拽着她的袖子指向街角，几个杂耍艺人正在翻筋斗，其中一个还能头顶瓷碗走钢丝，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午后的阳光渐渐柔和，舞狮队敲着锣鼓从街上走过。领头的狮子金红相间，眨着铜铃大眼，时而挠挠耳朵，时而对着围观的姑娘作揖，逗得众人直笑。赵彦君正看得有趣，忽然被皓然拉到一旁 —— 原来舞狮队要采青，一人一鬼赶紧躲到屋檐下，看着狮子一口咬下悬挂的生菜，嘴里吐出 “大吉大利” 的红绸。
两人挤在人群里看了半晌，又跟着人流去看皮影戏。白色的幕布上，姜子牙封神的故事正演到精彩处，皓然看得目不转睛，连手里的糖画化了都没察觉。
“饿了吗？” 赵彦君摸了摸肚子，鬼虽不需进食，但她喜欢人间食物的味道。
皓然点头如捣蒜。两人顺着香味找到一家元宵摊，老人正用铜锅煮着元宵，白胖的团子在沸水里翻滚，甜香四溢。
“老板，这元宵怎么卖？”赵彦君好久没吃元宵了，此时看到竟然有些馋。
“大元宵一文钱三个，元宵三文钱一个。” 老人慢悠悠地搅着锅里的元宵，“的是芝麻馅，大的是豆沙馅。”
赵彦君忽然想起《白蛇传》里吕洞宾卖汤圆助白素贞化形的桥段，秉承着‘宁吃撑不放过’的原则，她指着元宵：“这些的，我全要了。”
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却还是应道：“好嘞，一共二十四文。”
皓然不解：“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分给燕赤霞他们呀，一人一颗还有剩。” 赵彦君接过油纸包好的元宵，想着回头游西湖要是遇到白蛇就喂她一颗。
傍晚的临安城更热闹了。街旁的灯笼全亮了起来，远远望去像两条火龙。两人沿着护城河边走，忽见前方火光冲，原来是艺人在表演 “火树银花”—— 铁水被泼向夜空，瞬间化作漫星火，引得人群惊呼连连。
皓然看得眼睛发直，忽然抓住赵彦君的手：“比兰若寺的灯笼好看！”
“那是自然。” 赵彦君看着他重新绽开的笑容，心里也软了下来。
夜色渐深，烟花开始在夜空绽放。两人找了处临湖的酒楼，特意要了靠水边的单间坐下，刚要举杯，就听见外面传来叫卖声。
“买蛇咧！上好的竹叶青，活蛇现宰，蛇胆大补咧！” 一个粗狂的声音在水面上响起，是一位捕蛇人在湖上驾着竹筏叫卖。湖面上画舫众多，贵人们多喜欢这大补的玩意儿。
“大叔，那条竹叶青我要了。”赵彦君看着那青蛇有些淡淡的妖气，恐怕是不心被抓到的。
“好咧！姑娘是买给这位郎君的吧？要现宰吗？”捕蛇者接过银子掂拎放进怀里，接着一手把住蛇头，一手拿起刀对准青蛇的七寸。
“不用，我回家再宰杀做蛇羹。”赵彦君眼看着青蛇从挣扎到绝望再到挣扎，心中好笑。正要接过来，却被皓然抢了先。
“竹叶青有剧毒，还是我来拿吧。”皓然接过蛇暗暗释放了些色气，青蛇肉眼可见的温顺了不少。
见竹筏划远了，赵彦君接过青蛇，掰开它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元宵。又看了看从刚才就跟着捕蛇者竹筏旁的白蛇，也丢了一颗元宵给它。
“如此也不算抢了你的机缘……如果有机缘的话。”将青蛇丢入水中，看着一青一白两蛇飞快地游走了。
“烟烟你什么机缘啊？”
“我这元宵再不吃就要坨了。快看！有烟花！”
皓然也指着夜空的烟花：“你看那朵像不像金桂树？”
夜空中，一朵金色的烟花炸开，果然像极了兰若寺的金桂树。赵彦君靠在栏杆上，看着身边眉飞色舞的皓然，忽然觉得，这人间的热闹，能有个人陪着看，倒也真的不错。
烟花落幕时，皓然忽然抱住她的胳膊，声音闷闷的：“烟烟，就算不成亲，我们也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赵彦君看着他眼里的星光，轻轻嗯了一声。
夜风带着梅花的幽香，混着远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将这个花灯夜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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