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独撑危局
秦渊那句“先清理门户”的余音尚在议事厅内回荡，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扩散，便被更急促、更沉重的战鼓声彻底掩盖。
“报——！”斥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濒死的嘶哑，“将军！清军主力距城已不足二十里！多铎自领中军，岳托为左翼，蒙古八旗为右翼，旌旗遮，兵力……兵力恐不下五万！先锋骑兵已开始清扫城外障碍！”
五万！这个数字如同冰水浇头，让厅内所有人心头一凛。即便算上刚刚表态、但心思难测的刘宗敏部，以及黄得功、张煌言和各方义军，济南城内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余人，且大半带伤，疲惫不堪。
更要命的是，秦渊重伤未愈！他方才强撑着下达命令，此刻已然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左胸那冰火交织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几乎让他站立不稳。苏墨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扶住他，低声道：“秦兄！”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秦渊身上，有担忧，有期待，也有隐藏极深的审视。他若倒下，这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秦渊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在灼痛与冰寒的经脉中艰难穿行，带来更剧烈的痛苦，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推开苏墨的手，尽管手臂微微颤抖，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左眼之中，那片死海强行压下翻腾的波涛，右眼之中的寒渊冻结了所有软弱的情绪。
“慌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厅外的战鼓与厅内的惶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济南城墙，是用我等血肉加固过的，没那么容易塌！”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苏墨！”
“在！”
“你统筹全局，调配城内所有物资，安抚民心，协调各方！尤其是刘宗敏部所需粮草，按约定数额，立刻拨付一半给他！告诉他，另一半，待击退清军，一并结算！”这是稳住刘宗敏最直接的手段，也是将他绑上战车的筹码。
“得令！”苏墨毫不迟疑。
“黄得功将军！”
“末将在！”黄得功踏前一步，甲胄铿锵。
“你部防守压力最重的东城及东南角，那是清军主攻方向！我将戚远山部调派给你，另，穆人清长老率领华山弟子及部分武林义军，作为机动，随时支援你部！”
“末将誓与东城共存亡！”黄得功抱拳，声音斩钉截铁。
“张煌言将军！”
“末将在！”
“你率水师官兵，依托运河及城内水道，防守西门及西南区域，谨防清军迂回偷袭，并保障水路退路……若有必要之时！”秦渊的声音低沉了一下，但随即又扬起，“袁时中部，配合你行动！”
“遵命！”张煌言与一旁的袁时中同时领命。
“江辰！”秦渊看向那如同冰山般的身影。
江辰没有话，只是抬起了眼，目光如寂灭的寒星。
“你带‘影刺’（由江辰训练的一支精锐侦察队），游离于城外，袭扰清军粮道，狙杀其斥候与落单将领！我要让多铎睡不安枕！”
江辰微微颔首，身形一晃，已如轻烟般消失。
最后，秦渊的目光落在了闻讯赶来的刘宗敏身上。刘宗敏脸色变幻，最终还是抱了抱拳：“秦将军，俺老刘听你号令！你，让俺守哪儿？”
秦渊看着他，缓缓道：“刘将军，你部骁勇，善攻不善守。我给你一个最难的任务——作为全军总预备队，驻扎城中核心，随时准备驰援各处！你的位置，关乎全局胜负，非勇悍善战之将不能担当！”
这话看似褒奖，赋予重任，实则将刘宗敏这支最不稳定的力量放在了眼皮子底下，并剥夺了他独立作战、可能临阵倒戈的机会。
刘宗敏眼神闪烁了几下，他岂能不知秦渊的用意？但此刻形势比人强，城外大军压境，城内人心向背，他若再提出异议，恐怕立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只能闷声应道：“好！俺知道了！”
一道道命令清晰明确地传达下去，混乱的局势似乎被强行纳入了一个有序的框架。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奔赴岗位，厅内转眼间只剩下秦渊、苏墨和坚持留下的简心。
秦渊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咳嗽起来，用一方白帕捂住嘴，再拿开时，帕上已染了触目惊心的暗红。
“秦大哥！”简心惊呼，立刻上前扶他坐下，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他胸前几处大穴，精纯温和的药王谷内力缓缓渡入，试图平复他体内那狂暴的冰火劲力。
苏墨看着秦渊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方染血的手帕，眉头紧锁：“秦兄，你这样……还能上城吗？”
秦渊靠在椅背上，闭目喘息片刻，才艰难地道：“必须去……我不现身，军心不稳。”他睁开眼，看向简心，眼中带着一丝歉然和不容置疑，“心儿，有没有办法……让我暂时感觉不到这伤？”
简心咬着嘴唇，眼中泪光闪烁：“迎…但有极大风险，是以金针截脉，强行激发潜力，如同饮鸩止渴，事后伤势会加重数倍，甚至可能……”
“用！”秦渊打断她，语气决绝，“若守不住城，就没有事后了。”
简心知道无法劝阻，只能含着泪，颤抖着取出最长最细的几根金针，精准地刺入秦渊背后几处要穴。金针入体，秦渊身躯猛地一颤，脸上瞬间涌起一股异样的潮红，那撕心裂肺的剧痛竟真的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虚的、仿佛燃烧生命换来的力量福他缓缓站起，虽然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却锐利得吓人。
“走，上城！”他抓起靠在桌边的长剑，大步向外走去。
苏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长叹，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抉择。他快步跟上，低声道：“秦兄，玉罗刹姑娘苏醒时提到的‘钥匙’和‘秦……’，会不会与你有关？或许……玄阴教的秘密，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秦渊脚步微顿，脑海中闪过玉罗刹昏迷前那复杂的眼神和破碎的呓语。钥匙……是指自己吗？还是指那《沧海无量诀》？此刻，他无暇深究。
“先守住城再！”他沉声道，踏上了通往东城城墙的台阶。
城墙上，寒风凛冽，战云低垂。远处，清军庞大的阵营如同黑色的潮水，缓缓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福无数刀枪反射着阴冷的光，猎猎旌旗之下，是多铎志在必得的冰冷面孔，以及他身边那个依旧身着明黄袈裟、气息渊深如海的桑杰嘉措。
守城将士们看到秦渊的身影出现在城头，尽管他脸色异常，但那股与城池共存亡的决绝气势，却如同定海神针，让有些浮动的人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将军！”“是秦将军！”“将军与我们同在！”
低低的、却充满力量的呼声在城墙上蔓延。
秦渊按剑而立，左眼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敌军，右眼扫过身边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却同样写满坚毅与恐惧的面孔。体内的空虚感与那被金针强行激发的力量交织着，提醒着他此刻的脆弱与强大。
他知道，自己必须独撑起这片即将被血与火淹没的空。无论代价如何。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指向城下如林的刀戟，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清晰地传遍城墙：
“诸位！身后即是家园，已无退路！今日，唯有死战！”
【下章预告】
决战开启！秦渊以重伤之躯，凭借金针激发潜力，独撑危局，誓与济南共存亡！第二百二十六章 《民心所向》，看这悲壮的决定如何激发全城军民最后的血性与力量！刘宗敏作为预备队，是力挽狂澜的奇兵还是隐藏的祸患？黄得功、张煌言等人能否顶住清军主力的疯狂进攻？江辰的敌后袭扰又能起到多大作用？而玉罗刹留下的“钥匙”之谜，是否会在最危急的时刻，带来意想不到的转机？济南城最漫长、最血腥的一日，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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