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七年的冬雪并不漂亮，王金双的心情倒是很美。
他拿着账本转身又去找公司经理司永德:“如果我们帮忙周转一下，把保证金提取出来替郑家两兄弟还账，他们为了继续跟我们合作，一定会主动交保证金，不然他们不会主动还债。”
司经理摩挲着青瓷茶杯沿，眼角扫过王金双账本上工整的钢笔字迹:“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呢？这事挺费劲的，关键是对公司没有啥好处。”
王金双不好意思地:“也没有坏处吧？高秀平原来当过牛倌，很了不起，可惜命太苦。我就想帮帮她。”
司经理笑了:“原来是为了那个女孩，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刘乃超的继女，是吧？”
王金双:“对对，她继父本来想供她上学，可惜……”
司经理:“记得刘乃超过，这丫头很了不起，行吧，我再去帮你两句好话！你子还挺长精神头的！”
着司经理跟着王金双来到财务部，他上下打量一下高秀平:“我们财务王可从来没求我办过事，今是一个劲为你求情啊！”
司经理话时嘴里含着钢笔帽，那语气里含着硬邦邦的金属味道。
高秀平没反应过来，曲万和赶紧表示感谢，高秀平和高连勇也随着一起感谢司经理。
王金双被经理得不好意思，不停地挠头皮，挠得头皮屑像冬雪一样纷飞。司经理又:“我们王工作认真，业务熟练，关键是，他办事我放心。这事由他一手办理就校”
司经理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高秀平，把高秀平看得脸蛋发烧，尴尬地数着落在王金双深蓝色中山装上的“雪花”。
王金双看着高秀平微红的脸蛋，心里也跟着鹿乱撞。
他清了清嗓子，对高秀平他们：“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保证金的事处理好。”
高秀平感激地看着他，轻声道：“王大哥，真是太感谢你了，给你添麻烦了。”王金双忙摆摆手：“不麻烦！”
司经理离开后，王金双放松下来，他详细解释道：“这保证金是郑家两兄弟为了保证业务质量交的，若业务不出问题，到期会退还。
可他们之前提供的货物有严重质量问题，按规定这保证金不能完全退。”
郑成功一听，脸色瞬间煞白。“不可能，你们肯定是故意刁难我们！”郑成勇气急败坏地嚷道。
王金双拿出货物检验报告，“证据确凿，容不得你们抵赖。”
郑成勇的拳头砸在漆木桌面上，震得玻璃板嗡嗡作响:“两千块？够买半条渔船了。”
王金双:“这详细情况需要跟业务部门核算，你们当时不是保证金留在账上还想继续做业务吗？”
高秀平看着郑家兄弟，严肃地：“你们一直拿公司欠款当借口不还钱，如今真相大白，是不是该把欠我们的钱还上了？”
郑成功和郑成勇低着头，无话可。过了好一会儿，郑成功咬咬牙：“行，我们回去就凑钱还你们。”
高秀平不相信郑家两兄弟，他跟王金双商量:“能不能把保证金提出一部分替两兄弟还账呢？”
王金双声告诉她:“我已经跟经理了，提取一半给你们，我这就和业务部门核算一下，他们的质量赔偿问题先缓一缓。”
王金双完，拿着账本出去找业务部门，动作麻利干脆，志在必得。
不大一会儿功夫，王金双就笑着回来:“业务部门了，留一半保证金就可以，质量问题以后再处理。按保证金退还一半，那样就相当于他们的信用等级下降。
“根据《渔业合作条例》第十七条，质量保证金比例为合同金额的20%……他们如果想保持合作顺畅，就要补充保证金。”
高连勇赶紧催促道:“这办法好啊！快把那保证金转给我们吧？”
曲万和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烟袋:“哪像你得那么容易，需要三方转账协议呢。”
高连勇叹了口气，他瞅着曲万和掏烟袋的慢镜头，急得他把棉袄的五个扣子解开，又系上。
王金双:“关键是得我们领导签字。”
高秀平问:“签字有问题吗？”
王金双笑了:“经理已经同意，不会有问题的。”
郑家两兄弟听要提取保证金，急眼了:“不行！不行！保证金不能动！”
高连勇趁机冷嘲热讽:“你们是担心远洋公司以后不跟你们合作了吧？”
郑成功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高连勇冷哼一声：“哟，还嘴硬呢，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郑成功气得满脸通红，每次发火都先涨红耳垂，好像挂了两个熟透的山里红。
他刚要发作，高秀平过来打圆场：“二位息怒，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没必要把关系闹僵。”
她看向呼哧呼哧喘大气的郑成功:“这保证金提一部分出来还我们的钱，对你们也没坏处，以后好好合作，把信用等级再提上去就是了。”
郑成功和郑成勇听了，沉默不语。
高秀平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保证金就是一条线，是正义和邪恶的边界线，向前是欠款，向后是赔偿款。
想到这里，高秀平毫不客气地对郑家两兄弟厉声喝道:“你们要是还有点良心，就痛痛快快签字，把保证金拿出来还钱！别在这儿耍赖皮。
“大家乡里乡亲的，我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可你们也别太过分。要是你们继续拖着不还，我们也只能走法律途径，到时候你们名声扫地，以后还怎么在这行立足？”
郑家两兄弟被高秀平这番话得面红耳赤，郑成功犹豫了一下，低声：“行吧，我们认了。但你们可别把这事到处乱。”
高秀平松了口气，“放心，只要你们还钱，我们不会多嘴。”
王金双迅速办理三方转账协议，他用复印纸写好一式三份，转身又出去找领导签字，动作轻盈神速，带着音乐的节奏。
很快，王金双带着有温度的签字回来了，手里拿着协议不停地扇风，想让墨迹快点风干。
转账成功，这白纸黑字上面的东西，将郑家两兄弟的保证金变成偿还互助组的欠款，变成高秀平的买房款，高秀平他们的欠款得以还清。
高秀平感激地看着王金双，眼中满是谢意。想不到困扰互助组的大问题被眼前的文弱书生给解决了。
高连勇和曲万和一致感谢王金双，王金双笑着：“没事，能帮到你们就好。”
曲万和从王金双手里接过一千块钱，心里美滋滋，自己出来收账多日，加起来一共也没要回这么多钱，高秀平出来一就把钱要回来了，这孩子真有办法。
曲万和、高连勇和高秀平再次谢过王金双，并转达对司经理的谢意，带着钱回村了。
高连发听最大的老赖被解决了，感到非常吃惊，心里的一块石头落霖。
当他听三人讲述催款的经过后，不禁对高秀平竖起了大拇指：“秀平这丫头，就是有本事，这次多亏她想出的办法，不然这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回来呢。”
高连勇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秀平太厉害了，王金双也帮了大忙，这人挺靠谱的。”
高秀平耳尖泛起薄红，手指无意识绞着棉袄的第二颗盘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也多亏了大家一起努力，还有王金双和司经理的帮忙。”
互助组里最大的一笔款项收回来，当然要给组里挣钱最多的人。况且这钱是高秀平亲自收回来的。
很多人听组里要回钱了，都跑来算账，当他们得知高连发决定先把钱给高秀平的时候，有几个人不服气:“凭什么都给她？”
高连发:“这款是人家秀平自己想办法要回来的，你们不服也出去帮着催账！”
者无心，听者有意。高连发本是被逼无奈无意间出去的话，有几个人听了马上践行，纷纷主动要求出去催账。
高连勇和曲万和的催账队伍一下子壮大起来，高秀平一看那么多人，不愿意跟着掺和，索性请假呆在家里。
曲桂娥最近忙着做衣服，高秀平要买房子，买了房子要搬家，很多事情急待解决。
曲万和把高秀平的账重新核实一下，扣除之前拿走的二百元，把八百块钱给了高秀平，还差二十元，高秀平剩下的钱不拿了，等年后留着买种子农药啥的。
高秀平带着巨款回家，一路上兴奋得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她紧紧攥着那八百块钱，仿佛握住了未来的希望。
她想到终于可以让一家人住上舒舒服服的房子，她的心里就像开了一朵花，情不自禁哼起了曲，对了，牛角号，怎么忘了它，她想吹牛角号。
回到家，高秀平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人，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曲桂娥笑着：“秀平，你可真厉害，这下咱们家也能改善改善居住条件了。”
滚子从家人开心的表情上，看出来一定有喜事，它兴奋地在屋里跑来跑去，尾巴摇得像拨浪鼓，时不时还跳起来，用爪子轻轻抓高秀平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
高秀平被它逗得哈哈大笑，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滚子得到回应，更加高兴了，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迅速爬起来，围着高秀平转圈圈，还时不时蹦到她面前，用湿漉漉的鼻子蹭她的手。
接着它叼起娄翰林给它做的草编玩具球，放到高秀平脚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嘴里发出“汪汪”的叫声，仿佛在：“陪我一起玩吧，我太开心啦！”
高秀平笑着捡起球扔了出去，滚子像箭一样冲出去，很快就把球叼了回来，又欢快地摇着尾巴等待下一次玩耍。
一家人看着这热闹的场景，都笑得合不拢嘴，屋里充满了温馨和喜悦的氛围。
曲桂娥高忻眼泪忍不住流下来:“这些钱买房子够了，等有了房子，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高秀平:“娘，我不累，您也够辛苦的。”
曲桂娥最近一直忙着做衣服，白晚上都趴在缝纫机上。那个铁腿阿绣是真给力，陪高秀平做了好几个帆蓬，现在又开始陪曲桂娥做衣服，可真有本事。
铁腿阿绣踩踏板的声音能精准匹配《东方红》的节奏，曲桂娥这是缝纫机在唱歌。
高秀平看着一家人，高胸宣布:“明去供销社给你们每人扯一块布，过年都有新衣服。”
娄翰林第一个反对:“我不要新衣服，养老院那边能给我做，不用为我花那个钱。”
曲桂娥:“养老院那边今年已经做了棉衣服，过年不会再做新衣服，再，就算做，也要给你重新做，家里每人都有份。”
刘佳玉也不要:“我看姐那么辛苦，不忍心花她挣的钱。我也不要新衣服。”
玲玲和英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吱声。
曲桂娥:“我们先把房子买下来，剩下钱再安排其他事情。”
娄翰林:“对，买房子是大事，其他都无所谓。”
高秀平想起高殿海父子过的话，心中犯了嘀咕:“娘，高殿海高吉年在城里……”
曲桂娥感到很意外:“我以前没听过这事，感觉不太可能吧。高殿俊人挺实在，高吉年做人也靠谱，高殿海怎么回事？”
娄翰林:“不管别人怎么，我们有自己的判断，买房子管那么多干嘛？房子没问题就行！”
刘佳玉:“会不会是有人使坏呢？有些人就喜欢背后人坏话。当初我爹挣钱多，就有人我爹挣不干净的钱，我爹从来不去理会那些人，时间长了他们就不了。”
曲桂娥感觉有道理:“对！不用考虑那么多。高殿俊家的房子挺好，我们赶紧吃饭，吃完饭我带你一起去。”
高秀平:“如果高吉年做不正当的生意，怎么可能培养出高云那么优秀的孩子呢？”
曲桂娥:“对啊，孩子是家庭的缩影，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那么有出息，大人差不了。”
高秀平:“我也是这么想的，就买他家房子，六间房子都要。”
曲桂娥:“行，赶紧吃饭，待会就去。”
吃过晚饭，曲桂娥和高秀平带着钱出去买房子，曲桂娥让娄翰林也一起去。刘佳玉也想去，高秀平让他在家看玲玲和英子。
三人来到高殿俊家，高殿俊热情地迎了出来。曲桂娥开门见山地：“殿俊大哥，我们想买你家房子，六间我都要。”
高殿俊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行啊，本来就好了要卖给你们，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曲桂娥:“大哥，你慢慢收拾，我们先把房屋手续给办了吧？”
这时，高吉顺突然气喘吁吁地赶来，阴阳怪气地：“哟，还真要买房子啊，也不打听打听高吉年在城里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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