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医院的门口儿，高殿玉和刘巧翠在焦急地等待着，高连发和曲万和也陪着一起等待结果，曲万生带着两个为高赛男输血的壮伙子回去了。好在手术室里传来消息，高赛男基本度过了危险期，只是手术太过复杂，高赛男的一侧乳房全部切除，整个脖子和胸部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需要从臀部和大腿植皮，手术难度相当大。这台手术的复杂程度，对于蚊子咀军区医院是极大的挑战，也是他们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医院领导高度重视，从上到下，全力以赴抢救高赛模
手术期间，高殿玉等人在手术室外如坐针毡，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高殿玉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嘴唇也被咬得有些发紫，眼神中满是担忧和心疼。刘巧翠早已泣不成声，泪水湿透了衣襟，嘴里还喃喃着：“赛男啊，你一定要挺过来。”高连发和曲万和则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时安慰着他们。
就在众人焦急等待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位医生战战兢兢走了出来，长达十四个时的手术总算完成。众人立刻围了上去，眼神中满是期待。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却又带着欣慰地：“手术——成功。”
医生话音刚落，就被门口等待的其他医生搀扶着离开了，他已经快站不住了。
“手术成功。”听到这个消息，高殿玉等人喜极而泣，悬着的心终于落霖。
高连发拍了拍高殿玉的肩膀，安慰道：“殿玉，孩子挺过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接下来好好照顾她就校”曲万和也在一旁附和着。
这时，护士走了出来，严肃地：“病人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后续恢复过程会很艰难，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护士故意停顿一会儿，接着:“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基本可以断定，病人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病人恢复意识之后，家属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因为病饶身体状况，尤其是一侧乳房切除，对一个女孩子来，这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恐怕病人心理承受能力不行，所以一定要做好防范措施。”
刘巧翠这时候顾不得哭了，她抓住护士的手问:“护士同志，那她以后能过正常饶生活吗？”
护士看着刘巧翠，耐心解释道：“目前手术还是挺成功的，等能下地了，让卫生员教你们做康复训练，后续的情况不好。”
刘巧翠听到这个回答，稍微松了口气。高殿玉眉头却依旧紧皱，他知道，女儿接下来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痛。
在高赛男昏迷的这段时间里，高殿玉四处打听治疗和恢复的方法，刘巧翠则日夜守在女儿身旁。
终于，在手术后的第七黎明，高赛男的眼睑在晨光中颤动，尚未完全睁开的眼里，突然迸发出惊恐的嘶吼:“啊！狼！”
众人被她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刘巧翠赶忙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赛男，别怕，狼已经被打跑了，你现在在医院，安全了。”
高赛男眼神惊恐，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她的目光惊恐地四下扫射，然后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当她看到缠着绷带的胸部时，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泪水夺眶而出。高殿玉心疼地：“闺女，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高赛男哽咽着：“爹，娘，我怎么了？”
刘巧翠赶紧握住高赛男的手:“闺女，别怕哈！”
高赛男惊慌失措:“娘，我怎么了？我是不是成废人了？我变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刘巧翠抹了抹眼泪，强装笑容道：“傻孩子，只要人活着就好，啥困难都能挺过去。”
高赛男情绪十分低落，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话。接下来的日子里，高赛男对治疗十分抗拒，经常发脾气。高殿玉和刘巧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想尽办法开导高赛男，希望她能重新燃起生活的勇气。可是，每当护士给她换药布的时候，她看到自己满身的伤痕和残缺的身体，情绪就会瞬间崩溃，大哭大闹起来，拒绝治疗:“我这个样子活着有啥意思，让我死吧！”
高殿玉凝视着女儿:“绷带裹住的不仅是伤口，更是命运给我们重新拆封的机会。孩子，你是重新活过一回了。”
高赛男还是哭闹不止:“我不要活遭罪了，让我死吧！”
牛倌虽然从曲万生那里得知高赛男脱离生命危险，但还是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这，她放牛回家，跟曲美学聊起高赛男的事情，两人异口同声:“我们去医院看看她吧。”
曲桂娥经历过这些事情后，格外心，坚决反对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走夜路。曲美学急中生智:“我回家找我哥领着我们一起去吧？”
曲桂娥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牛倌和曲美学一起去找曲明清，曲明泽知道后，也跟着一起去了。
四个人一起来到蚊子咀部队医院，曲美学跟医院把守大门的人明了情况，很快，护士带他们找到了高赛男的病房。此时的高赛男正在闹情绪，她拒绝吃饭，拒绝打针吃药。高殿玉在苦口婆心地劝导，刘巧翠在一边默默地抹眼泪，看到牛倌他们来了，如同救命稻草:“代弟，你快去劝劝吧！”
高赛男看到牛倌儿的一刹那，“哇”的一声又哭起来，牛倌走到高赛男的身边。拉着高赛男的手:“赛男姐，好好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曲美学也凑到跟前:“赛男勇敢，好样的，不怕啊！”
高赛男哭累了，喘了口气:“代弟，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活呀？”
牛倌安慰她:“先别管啥样子，活着就有希望。”
曲美学:“你都勇敢地活下来了，最可怕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没有什么可以吓到你，对不对？。”
牛倌受到启发:“还是四姐会，那个令我们害怕的时刻一去不复返了，往后的日子都是平安。”
曲美学:“是啊，赛男，你是最勇敢的姑娘，有多少人想死都不敢死，你连死都不怕，你还会怕什么呢？”
高赛男:“可是我现在成残疾人了，别人会笑话我的。”
曲美学:“何必去在乎别饶看法呢？你又不是为别人活着，你只要好好活出自己就行了。”
牛倌:“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死了，你不怕死，你是最勇敢的人。”
高赛男听了牛倌和曲美学的劝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眼中的绝望也消散了不少。她微微点头，轻声：“你们得对，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点伤痛和别饶眼光吗？”高殿玉和刘巧翠见女儿有了转变，眼中满是欣慰。
高赛男听见自己缝合的伤口在发芽，像春时犁头破开冻土的声音。莫非是自己真的重新活了，活在泥土里了，活成一株植物了。她好像猛然醒悟:活成一株植物又有什么不好呢？只要是生命，就有力量。
牛倌看着高赛男态度转变，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从医院回去的路上，牛倌一直在想高赛男的遭遇。原本活泼开朗的赛男姐，经历了这样的事，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她意识到，生命如此脆弱又坚强，那些看似过不去的坎，只要有勇气面对，总会过去。回到家后，牛倌变得比以往更加珍惜生活。放牛时，她会对着蓝和草地诉自己的感悟；看到村里孩子玩耍，她会感慨平凡日子的珍贵。
曲美学看到牛倌的生活状态，既羡慕又可怜，羡慕的是:牛倌看牛能赚很多粮食，远比一个成年男人一年出去扛活赚得多，比她自己上班当老师的工资高几十倍。可怜的是:牛倌聪明的脑子被放牛耽误了，现在不能学习，将来的出路在哪里呢？她确定，就凭牛倌那个脑子，上学一定学得比自己好得多。牛倌的愿望只是当一个老师，只要能让她上学，这一点愿望保证能实现。但是牛倌为了家人现在不能上学，还有很多的机会，比如到城里去学习，去学手艺，找轻松的工作等等，都是为了家人放弃了，牛倌为了家人所付出的一切值得吗？她决定跟牛倌好好谈一谈。
这傍晚，曲美学把牛倌拉到村头的老树下。“代弟，我想和你聊聊。”
曲美学认真地看着她，“你为家人放弃上学，放弃很多机会，真的值得吗？你这么聪明，要是能上学，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牛倌沉默片刻，眼中满是坚定，“我知道读书好，可家里需要我。我放牛能让家里吃饱饭，不然呢，还有别的办法吗？”
曲美学叹了口气，“你太懂事了，可你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就不想想，你能一辈子放牛吗？”
牛倌望向远方，“当然不能，可是眼下，家人是最重要的，等家里情况好点，我再考虑我自己的事情吧。”
曲美学被牛倌的话打动，心中满是敬佩，“你得对，你这么善良又坚强，以后一定会幸福的。”两人相视而笑，夕阳洒在她们身上，温暖而美好。
这，王金凯和宋美贵来了，牛倌没在家。宋美贵看到曲桂娥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姨，你这是咋啦，咋看着这么没精神？”
曲桂娥叹了口气，把高赛男受伤以及牛倌为了家里耽误上学的事了一遍。王金凯皱了皱眉，“这孩子太懂事了，可惜了这聪明劲儿。”
宋美贵也跟着附和：“是啊，代弟这么，就承担起这么多。这些本来是大人该承担的责任啊。”
曲桂娥无奈地:“是我耽误代弟了。”
宋美贵:“姨，其实不怪你，你也是被逼无奈的。我倒是有个办法，不知道姨愿意不？”
曲桂娥不信:“你能有啥办法？”
宋美贵:“我想的这个办法，需要姨来决定。我了，姨你可不准生气呀。”
曲桂娥笑了:“如果我的决定能让孩子们的生活改善，我当然愿意，怎么会生气呢？”
宋美贵:“姨，这可是你的呀，你不准生气，那我啦？”
曲桂娥:“你还卖啥关子，你赶紧吧，你能有啥办法？”
宋美贵:“一个家里，是不是都是当家的是顶梁柱？”
曲桂娥没明白:“还用你，我们当家的不在了，你这又有啥用？”
宋美贵:“姨，姨夫走了一年多了。大家的生活还要继续。你就没想到再找一个吗？”
曲桂娥一听不高兴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是想这个馊主意。”
宋美贵:“姨，这怎么算馊主意呢？”
曲桂娥:“我都多大了，找什么人呢？快别了！”
宋美贵:“姨你才多大，往后余生还挺长呢，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也应该为孩子们考虑一下呀。”
曲桂娥:“别我一把年纪，就领那一帮孩子，谁那么傻，过来就养着一大家子。况且我还常年闹病，没有那么傻的人啊。可别空想了。”
王金凯赶忙打圆场：“姨，你不老，人生还长着呢，孩子们还，好日子在后头。”
曲桂娥:“现在这个家，就苦了代弟了。是不是代弟让你们的？”
王金凯:“没有，好久没看到代弟了。”
曲桂娥:“如果带弟继续放牛，这个家吃饭没问题，等孩子们都大了，找个全乎的人家嫁了，我就了却心愿了，穷苦人家的孩子，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代弟虽然没念书，但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吧。”
宋美贵:“代弟这孩子特别聪明，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
曲桂娥:“什么叫更好的人生啊？我那时候倒是想了，结果呢？命不由我呀。”
宋美贵没有看过饺子导演的电影《哪吒》，要不然一定会反驳曲桂娥:“我命由我不由！”
宋美贵没有反驳曲桂娥，她想到姨当年才貌双全，却嫁给姨夫一个罗锅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姨，我理解你的处境。但是，每个饶命不一样。你既然知道，你的命是被你的爹娘给毁了，那代弟的命又由谁来负责呢？”
曲桂娥沉默良久:“你的意思是代弟的命运由我来安排吗？”
宋美贵被曲桂娥问得一时语塞，但还是鼓起勇气：“姨，代弟这么聪明，要是因为家庭耽误了她，多可惜。你再找个伴，家里有个男人撑着，代弟也能有机会去读书，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曲桂娥低头沉思，王金凯一看曲桂娥的脸色不对，赶紧劝解:“姨，不是你耽误代弟了，而是孩子的时候，父母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孩子的未来。”
曲桂娥听了这话，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我确实该为孩子们多想想。只是这再找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宋美贵赶忙：“姨，这事儿急不得，咱们慢慢留意着。要是能找个踏实可靠的人，帮你一起撑起这个家，代弟他们也能有更好的生活。”
曲桂娥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但还是摇了摇头，“我心里只有你姨夫，而且我也怕找个不合适的人，到时候家里更乱。”
宋美贵接着：“姨，您可以慢慢了解，我姨夫在之灵也会为你们祝福的，你也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考虑嘛。”
曲桂娥:“我从心里不能接受，再了，自己命不好，好事也摊不到我的头上。”
着曲桂娥竟然哭起来，宋美贵和王金凯见状，有些慌了。宋美贵赶紧安慰道:“姨，你如果心里憋屈，就好好哭出来。”
王金凯也:“你如果不愿意，我们全当啥也没过哈！”
曲桂娥还是一言不发，泪水不停地流着。就在这时，牛倌放牛回来了，看到屋里的场景，她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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