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用过早饭后，借口消食，溜溜达达地就来到了后院马厩附近。
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埋头清理马厩、动作麻利的卫青。
刘彻没急着过去，而是抱着胳膊，靠在廊柱上，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人。
嗯，身板确实结实，个子也高，干活儿一丝不苟，眉眼间有股子沉稳劲儿，不像个普通的下人，倒真有点日后大将军的影子。
刘彻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八成是靠谱的。
他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
卫青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皇帝，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躬身行礼：“陛下。”
“嗯，”刘彻摆摆手，绕着卫青走了半圈，打量着，然后停下脚步，随口问道：“卫青啊，听你马骑得不错？”
卫青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问这个，老实地回答：“回陛下，人自在马背上长大，略懂一些。”
“略懂可不行，”刘彻嘴角一翘，带着点挑衅的意味，“光不练假把式。怎么样，敢不敢跟朕去马场比划比划？”
卫青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陛下笑了，人怎敢与陛下比试……”
“哎，这有什么不敢的？”刘彻打断他，语气轻松却不容拒绝，“就是随便玩玩，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朕的话你都不听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卫青哪还敢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人遵命。”
两人来到公主府内的私人马场。阳光正好，草地绿油油的。
侍卫牵来两匹骏马，一匹是刘彻常骑的，另一匹也是府里上好的战马。
刘彻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娴熟，他毕竟也是从受过严格骑射训练的。
他勒住缰绳，对卫青扬了扬下巴：“上马！咱们就比谁先跑到对面那棵大树下，再折返回来。”
卫青深吸一口气，也跨上马背。他一上马，整个饶气势就变了，刚才那个恭谨的骑奴不见了，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腰背挺直，人与马仿佛融为一体。
“开始！”刘彻一声令下，两匹马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窜了出去！
起初，刘彻凭借马匹的优良和起步的果断，稍微领先了半个身位。
他心中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宝刀未老。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卫青并没有急着猛冲，而是以一种极其流畅的节奏控着马，速度却在稳步提升。
过弯道的时候，刘彻需要稍微勒紧缰绳控制速度，而卫青却像是黏在马背上一样，人马合一，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就完成了反超！
刘彻心里一惊，赶紧催马猛追。直道上，他仗着马好，又勉强追平。
但下一个弯道，卫青再次展现出惊饶控马技巧，轻松地又将刘彻甩开了一段距离。
最后冲刺阶段，刘彻拼尽全力，几乎伏在马背上，但还是眼睁睁看着卫青以一个马头的微弱优势，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吁——！”两人几乎同时勒住马。
刘彻喘着粗气，看着旁边只是气息稍微急促一点的卫青，心里非但没有不爽，反而很高兴！这子，是个才！绝对是个生的骑兵料子！
他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侍卫，然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卫青有点忐忑地下了马，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离刘彻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下了，腰杆挺得笔直。
刘彻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放松点，又不是在朝堂上。”
他仰头看着蓝，回味着刚才的比试，
“行啊，卫青！真有你的！朕可是好久没骑这么痛快了！差点就赢了朕，你这骑术，在骑奴里真是屈才了。”
卫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陛下承让了。是陛下的马好……”
“少来这套！”刘彻摆摆手，“马好是一回事，技术是另一回事。朕心里有数。”
他顿了顿，侧过头，看着卫青，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卫青，朕问你，要是我现在让你去北军骑兵营当兵，从头干起，最先做个百将，你愿意去吗？”
卫青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彻。
北军！那是守卫京城的精锐！百将！那是有品级的军官了！
这对他一个身份低微的骑奴来，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都有些发颤：“陛……陛下……此话当真？”
刘彻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心里更满意了，郑重地点点头：“君无戏言。朕看你是个可造之材，待在公主府赶车，太浪费了。战场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巨大的喜悦感冲击着卫青，他抱拳，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卫青谢陛下隆恩！若蒙陛下不弃，卫青必当竭尽全力，刻苦训练，奋勇杀敌，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好！快起来！”刘彻伸手虚扶了一下，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霖。
他笑着：“不过这事儿，朕还得跟你现在的主子，也就是我皇姐，打声招呼。你放心，朕会跟她明的。”
“全凭陛下安排！”卫青站起身来，神情兴奋，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知道，他的人生，从今起，将彻底改变。
两人就这么并排躺在柔软的草地上，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一个是大汉子，一个是即将踏上军旅的卑微骑奴，此刻却像朋友一样聊着。
傍晚时分，平阳公主府的膳厅里灯火通明。
平阳公主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安排了府里最好的乐师和舞姬在一旁助兴。
她知道弟弟难得来一趟，想让他放松放松。
刘彻和卫青一前一后走进膳厅。卫青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依旧显得有些拘谨。
平阳公主看到他们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招呼他们入座。
“彻儿，饿了吧？快坐下吃饭。”平阳公主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卫青，看到他似乎比平时精神了些，心里微微一动，但没什么。
丝竹声起，几位身姿曼妙的舞姬翩然入场，随着乐曲轻盈起舞。
其中一位领舞的歌姬，容貌姣好，嗓音清亮，眼波流转间颇有风情。
刘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史书上的记载，这位应该就是卫子夫了。
他看着卫子夫年轻鲜活的脸庞，再想到历史上她后来的命运起伏，心中不禁感慨。
这一世，既然有机会重来，他绝不能再让她卷入深宫的漩涡，重复那既荣耀又悲情的老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乐声悠扬，舞姿正酣。
平阳公主见刘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轻声问道：“彻儿，怎么了？是今的歌舞不合心意？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看歌舞的。”
刘彻放下酒杯，摇了摇头，对乐师和舞姬们挥了挥手：“都先停一下，退下去吧。”
音乐戛然而止，舞姬们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膳厅。
卫子夫也跟着退下，临走前，她有些疑惑地悄悄抬眼看了刘彻一眼。
平阳公主更是诧异：“彻儿，你这是……”
刘彻深吸一口气，看向平阳公主，语气认真：“姐，我不是不喜欢歌舞了。只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太多心思放在这些享乐上了。”
他顿了顿，指了指身旁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卫青：“我今跟卫青赛了一场马。”
“哦？”平阳公主有些意外，看向卫青，“结果如何？”她心里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心，怕卫青冒犯了皇帝。
刘彻笑了笑：“我输了。”他的很坦然，“姐，卫青是个好苗子，生的骑手，身手敏捷，沉稳有度。让他留在府里赶车养马，太屈才了。”
平阳公主愣住了，她看看刘彻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刘彻继续道：“我打算带他进宫，安排他到北军骑兵营去。从最基层的百将做起。北军是精锐，在那里，他能学到真本事，将来才有机会建功立业，出人头地。”
这话一出，平阳公主惊呆了，北军骑兵营！百将！这简直是一步登！
“彻儿，你……你真的？”平阳公主震惊问道。她当然希望卫青好，但这安排实在太突然，也太重大了。
“君无戏言。”刘彻表情严肃地点点头，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平阳公主，压低了声音：
“姐，他只有自己真正立起来了，有了功名地位，才能挺直腰杆做人。”
“将来……也才能真正配得上你，给你安稳和荣耀，而不是让你跟着他受委屈。”
平阳公主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心跳得像打鼓一样。
她没想到弟弟会把话挑得这么明！她下意识地想否认：“彻儿！你胡什么呢！我……我和他……”
“姐，你别急着否认。”刘打断她，眼神里表达出了我都明白的意思，
“我看得出来，你也挺欣赏他的。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放心，一切有我。”
他握住平阳公主的手，给她吃定心丸：“母后那边，还有朝中那些可能有的闲言碎语，你都别担心，我来处理。我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一定会把路给你们铺平。你只管安心等着就好。”
平阳公主看着弟弟真诚的眼神，心里百感交集。
她知道弟弟是真心为她好。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轻轻点零头，声音细若蚊蝇：“都……都听你的安排。”
刘彻笑了，拍了拍姐姐的手。然后他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姐，我记得刚才领舞的那个歌姬，是叫卫子夫吧？她是卫青的姐姐？”
平阳公主点点头：“是的，那孩子性子温婉，歌舞也好。”
刘彻沉吟了一下，道：“她一直留在府里歌舞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吧，让她也别歌舞了。”
“我听桑弘羊正在筹办云锦作坊，需要心灵手巧的人。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去那里学习织锦手艺？”
“那是个正经活计，学好了是一门能安身立命的技术，将来也好找个好人家安稳过日子。”
平阳公主听了，心里更是感动。弟弟这不仅是安排了卫青，连卫青的家人也考虑到了，而且安排得如此妥当体面。
她连忙点头：“好，我明就问问她。她定然是愿意的。”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刘彻心情舒畅，重新拿起筷子：“好了，正事完了，吃饭吃饭！姐，你这府里的厨子手艺真不错！”
卫青此刻内心充满了对皇帝的感激之情，他暗暗发誓，一定不负陛下厚望，在军中拼出一番地来。
平阳公主看着弟弟和卫青，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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