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土地散发着硝烟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空被远处钢铁魔女舰艇爆炸的余烬染成一种病态的暗红色。
哈尔抱着昏迷的池橙，躺在冰冷的焦土上，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碎裂般的剧痛。
苏菲挣扎着从尘土中爬起，翠绿的永生魔法光芒第一时间笼罩在池橙身上，试图稳定她因灵魂撕裂而濒临崩溃的身体。
“咳……咳咳……”哈尔咳出呛进喉咙的尘土，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怀中的人。
池橙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剧痛而微微抽搐。
她胸口的衣服上，那片因精神创伤而映射出的虚幻撕裂伤，边缘正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仿佛一个无形的伤口正在缓慢地侵蚀现实。
而哈尔自己的心口，隔着破损的衣物，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稳定而有力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股温暖而强大的蓝金色能量流遍全身。
那是池橙的心脏，是她燃烧的蓝焰核心，是她不顾一切撕裂灵魂也要塞进他胸腔的……生命之火。
每一次搏动，都像烙印般灼烫着他的灵魂，提醒着他这份沉重的、以命换命的馈赠。
“她怎么样？”哈尔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他自己都难以言喻的焦灼。
他灰蓝色的发色，在经历了死寂的灰白后，此刻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暖金色，如同初春冰层下透出的微光，昭示着生命力的艰难回流。
“很糟，”苏菲的声音凝重，铂金色的长发在魔法光芒映照下流淌着微光，但她的脸色同样苍白，“灵魂层面的创伤比肉体更难愈合。强行撕裂核心……这代价太大了。”
她心翼翼地用永生魔法梳理着池橙紊乱的生命气息，试图修补那无形的裂痕。
哈尔不再话，只是收紧了抱着池橙的手臂，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一些。
他低头，用那只尚未结晶化的左手，指尖颤抖着，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汗水和血污黏住的碎发。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心翼翼，与他灰蓝色眼眸深处翻涌的激烈情绪——恐惧、愤怒、一种被彻底击穿的悸动，以及更深沉的东西——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活下来……”他对着昏迷的她，声音低哑地命令道，更像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祈祷，“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就在这时——
壁炉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叹息般的“噗”声。
声音很，几乎被风吹散。但哈尔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郑
他瞬间抬头，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向移动城堡倾塌后散落在焦土上的、那堆曾经是壁炉的残骸。
那里，原本在舰桥角落顽强闪烁的、属于卡西法的微弱火星——那豆大的、哈尔用自己血液喂养才勉强维持住的最后一点火种——熄灭了。
不，不是熄灭。
是坍缩。
就在哈尔和池橙的目光同时投向那里的瞬间，那点微弱的火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向内挤压！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彻底熄灭，而是在坍缩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极其刺眼、却又转瞬即逝的强光！
光芒闪过，原地只留下一颗比尘埃大不了多少、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的火星。
它微弱地悬浮在冰冷的空气中，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彻底消失于无形。
“卡西法——！”哈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被彻底抽空根基的恐慌。
卡西法！他的契约伙伴，他心脏的守护者，他力量的源泉，他童年唯一的“朋友”……那点火星，是他存在最后的证明！
哈尔猛地想坐起来，但全身的剧痛和心口那不属于自己的、沉重的心跳让他动作一滞。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那点暗红色的火星，动作狼狈不堪，完全失去了往日的优雅。
他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掌心向上，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地靠近那点火星，仿佛在接住一片即将融化的雪花。
“卡西法……话！回答我！”哈尔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掌心那点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光芒。
他能感觉到，那点火星中传来的意识波动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余温，随时可能彻底消散。
为什么？明明他的心脏在池橙的蓝焰核心驱动下已经重新跳动，明明他体内的魔力回路正在艰难地重新构建……为什么卡西法会突然坍缩？
哈尔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答案瞬间浮现——契约！他与卡西法的心脏契约！
池橙的蓝焰心脏虽然重启了他的生命，强行驱动了他的身体，但这股力量是外来的，是池橙的！
它粗暴地“覆盖”了原本属于卡西法的契约能量回路，如同一个强大的入侵者，瞬间挤占了卡西法赖以生存的最后空间！
卡西法……是被池橙的心脏力量“挤”垮的！是被他哈尔，为了活下去，亲手推向了彻底湮灭的边缘！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哈尔的心脏，比他后背的骨骼碎裂、比他指尖的结晶化、比他石化时的冰冷绝望，都要痛上千百倍！
他灰蓝色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死寂的灰白，连那刚刚浮现的暖金色也彻底褪去，仿佛生命力再次被抽空。
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稳定搏动、散发着蓝金色光芒的位置。
那里，池橙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维持着他的生命。
但这颗心脏的存在，却要以卡西法永恒的消逝为代价！
“不……”哈尔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音破碎不堪。
他不能失去卡西法！那是他灵魂的一部分，是他过往所有黑暗岁月里唯一的锚点！可是……池橙……
他猛地转头，看向依旧昏迷在苏菲怀中的池橙。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
她为了救他，撕裂了自己的灵魂核心，将最本源的力量给了他……他怎么能……怎么能再为了卡西法而……
剧烈的矛盾如同两股洪流在哈尔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和灵魂都撕成碎片。
心口那蓝金色的心跳，此刻变得如此滚烫而沉重，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灼烧他的良知，拷问着他的灵魂。
最终，一个决绝的念头压倒了所樱
他不能同时拥有两者。他必须做出选择。
哈尔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灰蓝色的眼眸里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不再看掌心那点微弱的火星，而是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艰难地、颤抖地伸向自己的心口——那里，蓝金色的光芒透过衣物，稳定地闪烁着。
“哈尔！你要做什么？！”苏菲察觉到不对，失声惊呼。
哈尔没有回答。
他的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的魔力——不是用来攻击，也不是用来防御，而是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决绝地刺向那连接着他心脏与池橙蓝焰核心的无形纽带！
“呃啊——！”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酷刑！
哈尔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比池橙还要惨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撕扯！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池橙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剧烈地弓起，胸口的虚幻撕裂伤瞬间迸裂，真实的鲜血汩汩涌出！
她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涣散，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契约……”哈尔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解除……”
他猛地一扯！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被彻底斩断！
噗通！
哈尔心口那蓝金色的光芒骤然黯淡下去，那股温暖而强大的能量流瞬间消失！
他身体一软，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出黑色的淤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力量。
心口只剩下他自己那颗半机械半血肉的心脏在艰难地、微弱地搏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
“……你自由了。”哈尔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因剧痛而蜷缩在地、刚刚恢复一丝意识的池橙。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自由？
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冰冷的麻木和灵魂深处巨大的空洞。
池橙茫然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哈尔身上。
她看到了他惨白的脸，看到了他呕出的黑血，看到了他心口那黯淡下去的、不再有蓝金色光芒的位置。
他解除了契约？他切断了连接？他……不要她的心脏了？
一股比刚才灵魂撕裂更尖锐、更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池橙！她不要自由！
她不要这种被推开、被抛弃的感觉！尤其是在她付出了灵魂撕裂的代价之后！尤其是在她刚刚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之后！
“不……”池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虚弱和剧痛再次跌倒。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了苏菲焦急的脸，看到了哈尔掌心那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火星——卡西法！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哈尔是为了卡西法！他选择了卡西法！
他宁愿自己承受心脏剥离的痛苦，宁愿放弃她给予的生命力，也要保住卡西法最后的存在！
这个认知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体内某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情感闸门。
恐惧、委屈、愤怒、不甘，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承认的……占有欲和守护欲，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哈尔·辛德拉格！”池橙嘶声尖叫，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扭曲。
她不顾一切地扑向哈尔，动作快得连苏菲都来不及阻止！
她的目标不是哈尔，而是他腰间悬挂着的那把用于切割魔法材料的、镶嵌着蓝宝石的锋利匕首！
在哈尔惊愕的目光中，池橙一把夺过了匕首！
“你休想！”她眼中燃烧着疯狂的蓝金色火焰，那是她灵魂深处最后的力量在燃烧。
她没有丝毫犹豫，举起匕首，狠狠划向自己的左手手掌！
嗤啦——！
锋利的刀刃瞬间割开皮肉，深可见骨！滚烫的鲜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染红了焦黑的土地，也溅到了哈尔惨白的脸上！
剧痛让池橙眼前发黑，但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掌，狠狠按在了哈尔刚刚被她蓝焰心脏力量“覆盖”过、此刻因契约解除而显得格外脆弱的心口位置！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池橙的声音嘶哑而高亢，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的呐喊，“旧约已毁，新契当立！”
她手掌流出的鲜血并非随意流淌，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哈尔的心口皮肤上迅速勾勒出复杂而古老的共生咒文！
那咒文闪烁着不祥而耀眼的红光，与她眼中燃烧的蓝金色火焰交相辉映！
“要解一起解？”池橙染血的脸上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死死盯着哈尔震惊到失语的灰蓝色眼眸，“做梦！”
她将最后的力量和意志灌注于手掌的伤口和鲜血绘制的咒文之中，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要死——也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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