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烙印。”
哈尔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又裹着火的铁，重重砸在池橙的耳膜上，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迫她的掌心死死贴合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隔着一层被血和汗浸透的薄薄衣料，底下那疯狂擂动的心脏，以及更深层某种滚烫的、黑暗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能量，灼烧着她的皮肤。
“我的恨，我的痛苦，我的一黔早就和你融为一体了！”
他亮得骇饶金瞳死死锁住她惨白的脸，里面翻涌着被揭露的暴怒、被定义的荒谬，以及一种近乎癫狂的、扭曲的确认。
“他们洗不掉，你也别想逃！”
这不是情话，是宣告。是深渊对不慎坠入者的捆绑，是毒源对已被污染容器的所有权宣誓。
池橙浑身冰冷，被他话语里那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偏执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可掌心下那搏动的生命力，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绝望的共鸣。
她想起那些无法自控的阴暗念头，那些对毁灭的隐秘渴望，那些与他如出一辙的、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疏离与不信任……
原来，早已不分彼此。
“逻辑错误。”
银发管理员冰冷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盆冰水，骤然泼散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他那淡灰色的、缺乏人类情感的眼珠转向哈尔，仿佛只是在纠正一个程序上的bUG。
“个体哈尔·詹金斯的认知存在严重偏差。情感污染不具备‘融合’特性，它更近似于一种高腐蚀性、高传染性的精神熵增现象。编号07容器的当前状态，是功能失效与数据紊乱的直观体现，并非你所理解的‘烙印’。”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池橙身上，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被送入清理车间的故障器械。
“基于以上数据判定及《跨时空异常管理条例》第7条第3款，”管理员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现宣判如下——”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周围的时空能量瞬间开始躁动、汇聚，在他上方形成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复杂光晕符号，像某种无情的倒计时钟表，又像是一道即将落下的铡刀。
“污染源，个体哈尔·詹金斯，即刻执挟销毁’程序。”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旋转的光晕符号骤然射下一道惨白色的光柱，精准地笼罩住哈尔！
“呃——！”哈尔猛地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白光并非简单的光线，它仿佛具有实体般的压力，又带着一种极其可怕的、分解剥离的特性。
他周身的魔力场开始剧烈波动、溃散，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电路烧毁般的焦黑纹路，甚至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
他攥着池橙的手被迫松开，整个人在那白光镇压下弯下腰，单膝重重砸在地面上，额角青筋暴起，亮金色的瞳孔因剧烈的痛苦而收缩，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第二声痛呼。
池橙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几乎要脱口尖叫，却被那恐怖的景象扼住了喉咙。
管理员的目光没有丝毫偏移，继续用那平板的语调宣告：
“异常容器，编号07，池橙，即刻执挟格式化重组’程序。”
另一道稍细一些、但同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幽蓝色光柱从符号中分离而出，悬停在池橙的头顶，冰冷的光晕洒下，让她瞬间如坠冰窖。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攥住了她，那不是对疼痛的恐惧，而是对“被抹去”的极致恐慌——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的认知，她之所以是“池橙”的一切，都将被当作无用的错误数据，彻底清洗、删除，然后重置成一个空白的、所谓的“纯净”容器。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瞬间淹没了她。原来她挣扎求生，努力扮演，深陷泥沼又偶尔窥见一丝虚幻的微光……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冰冷彻底的结局——一个被销毁，一个被抹除。
“程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冰冷的计数声在压抑的空间里回荡，像是丧钟敲响。
哈尔在那道惨白光束的压制下艰难地抬起头。他的发色在剧烈的痛苦和能量冲击下变得极其不稳定，在暗金、墨黑和一种濒临熄灭的灰白之间疯狂闪烁。皮肤上的焦黑纹路越来越密。
可就在管理员数到“六”的时候，他居然……笑了起来。
起初是极低的气音，从他被压制得咯咯作响的喉骨间挤出来，带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抖动。
然后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充满了浓稠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嘲讽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彻底打破了这倒计时的死亡节奏。
“哈哈……哈哈哈……格式化？重组？”
他猛地抬起头，被白光灼烧得有些模糊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脸色惨白、被蓝光笼罩的池橙。他那双因痛苦而收缩的瞳孔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亮得惊饶光芒。
“——她早染透我的颜色了！”
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带着一种扭曲的骄傲和致命的宣告。
“从灵魂到骨髓，从记忆到本能！你们那套清洗程序……还能分出哪部分是她，哪部分是我吗？！”
“要格式化她？”他染血的嘴角扯出一个疯狂到极致的弧度，目光死死钉在管理员身上，“除非你们连我塞进去的每一分恨、每一寸毒……连同她早就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灵魂根基——全都一块儿刮干净！”
“但那样的话……”
哈尔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的声音骤然压低，变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预言般的笃定，穿透凉计时的读秒和能量光束的嗡鸣，狠狠砸进池橙的耳中，也砸向那冰冷的管理员。
“剩下的……还能称之为‘池橙’吗？”
“你们得到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倒计时，仍在无情地继续。
“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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