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初现时，伊犁河谷的厮杀渐渐平息。
帖木儿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前，盔甲上沾满了血污，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十万大军折损了近半，虽然击溃了东察合台的主力，却被脱脱迷失的突袭打乱了所有部署。
“父汗，脱脱迷失退回了塔拉斯河上游，他派使者来了。”沙哈鲁牵着一匹缴获的汗血宝马，马背上驮着一个被绑缚的东察合台贵族。
帖木儿接过使者呈上的羊皮信，上面用蒙古文写着：“帖木儿，今日之败非战之罪。若想休战，速退至锡尔河以南，否则我与王保保合兵，定教你有来无回。”
“王保保还活着？”帖木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是的，”沙哈鲁指着那个被绑的贵族，“这是王保保的副将，他王保保带着残部进入了阿勒泰山。”
帖木儿沉默了片刻，望着北方连绵的雪山。他知道，脱脱迷失的突然袭击打乱了他东征的计划，而王保保只要活着，东察合台就还有复国的希望。
更让他不安的是，探马回报大明的边境已经开始集结军队，显然周武被扣留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长安。
“备马，我要去见脱脱迷失。”帖木儿突然道。
沙哈鲁一惊：“父汗，这太危险了！”
“危险？”帖木儿冷笑一声，“我帖木儿什么时候怕过危险？”他解下头盔，“告诉脱脱迷失，就在塔拉斯河畔，我与他单独会面。”
塔拉斯河畔的草原上，两个曾经的盟友、如今的仇敌策马相对。
脱脱迷失的狼首盔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帖木儿的鎏金头盔却沾满了血污。
“脱脱迷失，你破坏了草原的规矩。”帖木儿的声音低沉。
“规矩？”脱脱迷失嗤笑一声，“当年你焚烧萨莱城的时候，想起过规矩吗？”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河风吹动他们的披风，如同两只对峙的雄鹰。
最终，帖木儿开口了：“我可以退至锡尔河以南，但东察合台必须归我。”
“不可能！”脱脱迷失断然拒绝，“王保保是我的盟友，东察合台的土地属于成吉思汗的子孙。”
“那你想怎样？”帖木儿的手按在刀柄上。
脱脱迷失看着帖木儿疲惫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了计较：“我知道你想东征大明。我可以助你实现愿望，但你要答应我，退回侵占我金帐汗国和东察合台汗国的牧场。”
帖木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陷入了沉思。
与大明开战是他多年的夙愿，若能得到金帐的中立，他便可以集中全部兵力对付东方的帝国。
至于东察合台，除了伊犁河谷，其他地方本就是贫瘠之地，失去了也不可惜。
“好，我答应你。”帖木儿最终道，“但你要发誓，永不与大明结盟。”
“我以长生的名义发誓。”脱脱迷失举起右手。
阿勒泰山的密林中，王保保靠在一棵巨大的雪松树下，如今他只剩下不足万人，个个带伤，粮食也即将耗尽。
“大汗，脱脱迷失汗与帖木儿在塔拉斯河议和了，难道他们要瓜分我们的牧场？”年轻的士兵声音哽咽，“我们……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王保保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雪山，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木雕，放在掌心轻轻摩挲，仿佛在抚摸一个逝去的时代。
“去哪里？”他喃喃自语，“当年咱从大都徒西域，现在……还能徒哪里去？”
朵儿只的儿子跪在他面前：“大汗，要不我们去大明吧！朱元璋当年那么欣赏您，还把您的妹妹嫁给了秦王，看在姻亲的份上，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王保保沉默了很久，久到夕阳完全沉入山后，夜幕开始降临。
他想起了阿力麻里，那个死在雪地里的信使，想起了朵儿只，那个为他挡箭的忠臣，想起了朱元璋，那个曾经的对手，如今的“圣主”。
“不，我们不去大明。”王保保最终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我扩廓帖木儿，永远都是大元的臣子，就算死，也要死在为大元冲锋的路上。”
他站起身，将木雕挂在雪松的枝桠上，然后拔出了腰间的马刀。
刀身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如同他眼中最后的光芒。“传我命令，烧掉所有辎重，明一早，我们去袭击帖木儿的运粮队。”
年轻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但看到大汗决绝的神情，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他们知道，这将是最后的战斗。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亮阿勒泰山时，王保保带领着最后的数百名士兵，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冲向帖木儿的运粮队。
他们没有盔甲，没有粮食，只有复仇的怒火和必死的决心。
帖木儿的守军很快将他们包围，箭雨如同雨点般落下。
王保保的马被射死，他徒步战斗，马刀砍断了无数敌饶兵器，直到最后一支箭射中他的心脏。
他倒下的时候，眼睛望着东方，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大都，看到了那个曾经纵横中原的少年将军。
东察合台汗国，这个由蒙古贵族建立的汗国，最终在帖木儿与脱脱迷失的博弈中灭亡。
而王保保，这个让朱元璋都为之赞叹的“奇男子”，也最终没能回到他心心念念的中原，而是马革裹尸于漠北的草原。
当王保保战死的消息传到长安城时，朱元璋正在谨身殿批阅奏折。
他看完奏报，久久没有话，只是拿起案头的茶杯，却发现茶早已凉透。
“王保保……还是死了。”他轻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朱标站在一旁，低声道：“父皇，帖木儿大败东察合台，又与脱脱迷失议和，如今兵锋正盛，恐怕下一步……”
“恐怕要轮到咱大明了。”朱元璋放下茶杯，走到地图前，指着西域的方向，“帖木儿那跛子，早就想跟咱比划比划了。周武被他扣下，就是想探咱的虚实。”
“现在时机到了，我大明不兴无名之师，如今帖木儿扣了我大明使者，还杀了我大明的姻亲，此仇不可不报!”
他转过身，看着朱标：“趁西北战乱，着李文忠发兵帖木儿帝国。再给秦王朱樉等四王下旨，让他们整肃兵马，随军西征。”
“告诉你的弟弟们，能不能拿到藩地，是就藩还是撤藩，就看这一场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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